蓟王临朝辅政,手握八关都邑,陵园陈列幕府精兵。位同大将军,内秉国政,外钺专征。又年少多金,长情之主。走南闯北,无往不利。
重回洛阳,宗亲权贵,封君列候,列队相邀。蓟王皆在船宫设宴款待,从不轻身赴宴。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瓦当无故脱落,正中天灵的几率,即便再渺茫,亦不可不防。正如蓟王这般。一般宅院,哪有三足踆乌,铁壁铧嘴,坚船利炮,守备森严。
尤其西园内有一万禁卫。蓟王顶风冒雪,只身赴宴。虽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然风险,确不可控。一旦入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尤其蓟王牵一发而动全身。各方利益牵绊,争相拉拢。亦有看不见的“三方势力”,虎视眈眈。自当,不可不防。
史涣等绣衣吏,各个如临大敌,足见一斑。
诚然。若想暗算蓟王。需先想好,当如何收场。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君王一怒,血流漂橹。
车驾列队驶入西园。
便有院内左驺,前方开道。“(光和)四年春正月,(灵帝)初置騄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厩马非郊祭之用,悉出给军。”
换言之,騄骥厩马,皆为西园卫所用。约有千骑。披装楼桑兵甲,堪称虎狼上士。
今只为迎宾,彰显太后礼遇。
千秋殿乃万金堂改造。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万丈高楼平地起。汉人造楼,先夯实地面,再石砌台基。后世谓“平台”者,便是指此。台上起高楼,四周碧水环绕,上跨桥架,通登台阶梯。
先帝不敢登高,却喜造高楼。四百尺千秋观,便是明证。后有诗篇:“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可惜诗仙未曾活在时下。便是不敢登高的汉灵帝,亦起四百尺高楼。百尺竿头,还需更进一步。短小如斯,如何敢称“危楼”。
便是前大将军府霞楼,亦高百尺有余。
为此宴,西园上下,一干人等,忙碌数日之久。新任长乐太仆赵忠,涂唇傅粉,沐浴香薰。精神焕发,领一众亲随小黄门,殿前接驾。
自从毛遂自荐,为蓟王暗查涂鸦襄楷上疏之人。赵忠终得安心。虽说大将军何进,并非死于其手。然终归难逃干系。前长乐太仆郭胜,出宫辟祸,却被太后迁怒,当场绞杀,悬尸于阙下。足见太后心机手段。
然,赵忠却欢天喜地,接任郭胜身后之职。究其原因,若不避入西园,或早死于御史风闻奏事之下。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后既然收留,可证赵忠清白。如若不然,何必悬尸阙下。
总归是嫁入天家为帝后。何太后与大将军何进,利益取舍,皆有不同。
因是家宴,故设在后殿。
蓟王与何氏,相伴入内。车骑将军何苗,替太后迎于轩下。
除大将军何进外,何氏三兄妹,皆同出一母,舞阳君。彼此自然亲近。入殿后,见上首未设垂帘。只对设紫琉璃屏风二面。蓟王这便了然,何太后并舞阳君,皆在。
话说,大将军何进兴兵入宫前,太后将何氏一门,接入宫中。躲过兵灾。今大将军身首异处,入土为安。家小索性便长居太后寝宫。大将军府亦改做车骑将军府。
尤其何苗,一无大兄压制,再得太后庇护。尽收大将军残势,与董骠骑幕府,分庭抗礼。志得意满,步步生风。
因是家宴,遂请蓟王夫妇入客席。时下,并无女子不可入席之俗。
事实上。古往今来,只说男女不同席,并非女子不入席。《礼记·内则》:“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即是说,男孩女孩到七岁时,便不宜同席共食。
至于食不连器、坐不连席,男女授受不亲。亦需分关系、场合。不可拘泥。若夫妻亦授受不亲,麻姑仙派当香火鼎盛。试想,普天之下,皆需麻姑施以飞针受孕。门派焉不大兴。
蓟王夫妇共席而坐,亦合乎汉礼:大而化之,无为而治。
刘备窃以为。封建礼教对女子的禁锢,当在胡化之后。
待恭迎何太后并舞阳君,共入主位。宾客方各自落座。
所谓“置酒高会”,简而言之,便是于高台之上置酒会。高朋满座,亦有此意。后引申为贵宾。汉人处处以高为贵。刘备初临洛阳时,何进在菟园高台置酒会,便循此例。
取蓟王进献翠玉琼浆,盛用琉璃酒器。玉色琉璃者,亦称本意。
太后守丧期间,不宜饮酒。遂以茶代酒,频频举杯。蓟王沾唇即释,浅饮小酌。胡姬轻歌曼舞,雅俗共赏。如前所说,先帝好胡物。园中来自西域的歌舞伎,首屈一指。
自屏间镂空,偷看蓟王表情。何后言道:“此女来自康居国,去长安万二千里。康居乐舞,急转如风,俗谓之胡旋。”
“胡女居一小圆球上舞,纵横腾掷,两足终不离球,其妙如此。”何苗乃是行家。
蓟王号绿洲之主。绿洲五十五国山水民情,成竹在胸:“康居国,居于大宛西北,大月氏之北,乌孙、塞种以西,奄蔡之东,丁零、坚昆以南。与大月氏同种。口六十万,兵马十二万,国都卑阗城。为行国。冬季游牧于“乐越匿地”,夏天则在“蕃内”,两地相距数千里之遥。”
何苗赞叹:“王……玄德对西域,了如指掌乎。”
“然也。”刘备笑道:“(刘)备,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西域大兴,可为藩屏。”何后柔声道:“王上功不可没。”
“太后谬赞。”刘备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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