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腊将至,公卿罢朝,俱贺岁。
先是薪俸皆改蓟钞,又得腊赐丰厚,再入上林采买。三重福利,令饱受减俸之苦的公卿百官,终得宽裕。
细算下来,何止十倍得利。同样薪俸,蓟钞购买力数倍于两汉五铢。上林采买亦低于市价数倍,再加腊赐二倍暴击。蓟王临朝,洛阳上下俱欢颜。
趁冬狩祭祖。蓟王与何后,开诚布公。言及襄楷《诣阙上疏》上涂画。何后亦大方承认,乃是其随手圈定。
蓟王又问,何后可曾密令禁中鹰犬,追剿襄楷其人。
何后言:不过是陈年旧事,何必大动干戈。我朝闻风奏事,从未禁民之口。且疏上所言“皆天文恒象之数”。桓帝既不诛,妾又何必多此一举。
见她不似作假,蓟王涣然冰释。何后行事,向来泼辣。敢作敢当。若真是其所为,以今日二人之羁绊,必不会隐瞒。
如此说来。涂画《诣阙上疏》,不过是虚惊一场。
四大谋主稍后得知,亦各自松气。安心朝政国事。
陇右大震关,四海馆。
多日修养,平原方士刘惇,已能下榻行走。这日,自入前堂,拜见左慈。
“子仁,意欲何为。”见他坐立起居,略显僵硬。却强撑下榻,必有原因。左慈遂问道。
“回禀先生,知襄师飞升,累日心绪难平。常夜半惊醒。心中不安,遂夜观天象,见似有星陨。恐天下将变,故欲往云台山一行,一为祭拜,二为推演。三来辟祸。”刘惇实言相告。
刘惇深得襄楷真传。知先师飞升,于情于理,皆当前往祭拜。此乃人之常情。
左慈言道:“子仁被施禁术,险逆血而亡。老夫以为,普天之下,能施‘骊龙假寐’之术者,凤毛麟角。”言下之意,或是襄楷所为。
“先生之意,惇已尽知。”刘惇再拜:“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前事种种,灰飞烟灭。收留之恩,传道之义,无以为报。此去了却心愿,当重返大震关。再不做他想。”
“如此,也罢。”见他目光坚毅,左慈知劝说无用,遂取固本培元之丹药相赠:“早去早回。”
“喏。”刘惇拜谢。
目送刘惇艰难起身,亦步亦趋出堂。左慈目光深邃,一声叹息。
“先生何故放其离去。”先前照料刘惇起居的童子,稚声问道。
“襄师,为窥破天机,烹治世良药,蛰伏二十载余。可谓用心良苦。然凡良药,必有药引。刘惇此去,当为‘引药’。”左慈言道:“良药入口,药到病除。再续大汉国祚,又岂止二百年乎。”
“原来如此。”童子似懂非懂。
“窥破天机者,或还有一人。”意犹未尽,左慈自言自语。
“何人?”童子又问。
“佛门安世高。”
“哦……”童子似懂非懂,自去煎药不提。
反贼既灭,宗贼遍地。
州郡来报,先前呼啸山林,剪径为王的巨寇大盗,多被豪强招降。得贼人相助,豪强占地圈民,筑坞结墙。垄断关东。彼此之间,互为犄角,左右呼应,沆瀣一气。各部刺史,不能与敌。上疏朝堂,前后左右四将军,除后将军兼领并州牧董卓,屯守壶关。余下三将,引兵出八关,马不停蹄,剿灭四方宗贼。
天下皆缺兵马。唯洛阳,屯守十万众余。诸将作壁上观,无人能调动。
正如先前拒入蜀之说辞:麾下突骑,不善攻城。
关东坞堡遍地,先前豪强大姓大肆屯粮,本欲高价贩出,大发国难财。岂料蓟国,一国济天下。家中杂粮,堆积如山,贩卖不掉,唯有自食。换言之,即便坞堡被围,凭堡中存粮,豪强已足可与郡兵抗衡。
兵法云:“十而围之。”
一座豪强坞堡,便如此难拔。天下又能有多少兵马。
关东乱局,水深火热。大量佃户,被豪强豢养。北上流民,日渐稀少。除去如兖州等,少数州牧守备之州,及幽冀并凉四州。大汉余下各州,虽大兴屯田,竟入不敷出。吏治民生之艰难,可想而知。
豪强隐匿人口,垄断田亩。许多郡县税赋不及先前三成。甚至竟有颗粒无收。官吏举债度日。
朝廷无钱可用,百官无米下锅。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废史立牧,甚嚣尘上。
刺史之局限,在乱世中愈发明显。制度荡然无存,无人奉公守法。无兵无卒,便无有豪强听命。蓟王威信天下,正因百战百胜。
今季上计,惨不忍睹。
万幸,还有幽、冀、凉、兖、徐、益、扬、荆、交,九州上计,可堪入目。
其中,幽、冀民生最好;凉、兖、徐居中;益、扬、荆、交居末。
幽冀,紧邻蓟国,又为名臣牧守,毋需多言。凉、兖、徐,各有利好。益、扬、荆、交,或因贼乱、或因人稀、或因吏治,各有损害。余下四州,宗贼遍地。内耗严重。
一言蔽之,人心思乱。
天下诸侯,亦如此般困顿。唯蓟王献费,六亿五千余万。解三宫并少帝,燃眉之急。
西郭平乐馆。
党魁张俭,夜宴四方嘉宾。得袁绍举荐,兖州牧曹操,有幸与会。席间,借同去更衣,袁绍言语试探。
曹操一问三不知。似未奉衣带诏。袁绍本想拉其入伙。想与刘备关系莫逆,恐走漏风声,这便作罢。然又心有不甘。
无他。论兵锋之盛,与会人等,无出曹孟德之右。若能携手同行,何愁大事不定。
“孟德可知,文台已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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