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视吕布昂然九尺之躯,刘平心生折服:“左中郎将,请舍内一叙。”
“请。”如前所言,二人同病相怜,同忧相救。相互慰藉,遂成至交。吕布遂长于边郡,狼性狐疑。然待至交好友,堪称赤诚。正如与刘平这般。
“同病相怜。同忧相捄(救)。惊翔之鸟相随而集。濑下之水因复俱流。”落座后,刘平轻声吟诵,正是先秦《河上歌》。
吕布轻声附和。心有戚戚。
少顷,刘平徐徐睁开双目。冲吕布笑道:“闻左中郎将,常与朝中公卿,置酒高会。不知然否。”
“倒也去过一两回。”吕布实话实说:“奈何吟诗作赋,非布之所长。裹挟其中,甚是无趣。便是名士张俭相邀,亦推脱不去。”
“左中郎将,心有忧思。‘寝不安席,食不甘味’。即便案上摆满珍馐美馔,杯中斟满翠玉琼浆,亦难下咽。”刘平笑叹:“左中郎将,性情中人乎?”
吕布洒脱一笑:“大丈夫只患籍籍无名,老死榻上。何患身后无妻。不急!”
刘平赞道:“果然‘人中吕布’,此时当有酒。”
“美酒在此。”吕布随手取来,正是翠玉琼浆。
刘平奇道:“此酒早已入贡,号‘宫廷玉液’。今除瑶光大殿并三足乌宫,断难寻觅。左中郎将,何处得来?”
吕布讪笑:“某有一友,夜夜捎带。”
略作思量,刘平心领神会,抚掌笑曰:“好酒,好友。好友,好酒!”
吕布称“友”,其中深意,不言自明。故刘平才为其,开怀一笑。
西园,长乐宫,长秋殿。
天光大亮,便有一车,奔冲入园。
不等车驾停稳,车骑将军何苗,飞身跃下。一路疾行登台。轩下除鞋,趋步入内:“臣(何)苗,拜见太后。”
“何车骑,何其急也。”见他举止狼狈,有失体面,何后眉头斥道。古来成大事者,无不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岂能如何苗这般,人前失仪。
“回禀太后,大事不好。”何苗语出惊人:“臣探得一机密事,急忙来见,因而失仪。请太后恕罪。”
“何事惊慌。”何后遂问。
“请屏退左右。”何苗欲言又止。
何后遂命左右皆退:“且说来。”
何苗躬身近前,帘下言道:“窦太皇亲传‘衣带诏’于董卓、袁绍等。密约‘清君侧’。”
“哦?”何后眸中精光乍现:“何为‘衣带诏’。”
“乃是由,后将军兼领并州牧董卓,将密诏暗中缝入袁绍等人衣带之内。故称‘衣带诏’。”何苗低声答曰。
“从何处得知此事。”何后追问。
“乃从南阳太守,袁公路处得知。”董卓又答。
“袁绍若参与其中,袁术焉能置身事外。”何后摇头:“其中有诈。”
“袁术素与臣交善。昨日相约共饮,袁术酩酊大醉。与臣同池共浴。期间……”何苗话锋一转:“不经意,走漏风声。”
“莫非,你与袁术有‘龙阳之兴’。”何后皱眉。
“非也,非也!不过是一时恣意,纵情所致。”袁术连忙否认。
“且说正事。”却被何后打断。
“喏。”袁术这便将前后诸情,娓娓道来。所言竟八九不离十。果然世上无不透风之墙。
见帘内何后,久久不语。袁术壮胆发问:“窦太皇孤家寡人,孑然一身。背后无兄族,身前无子嗣。何以暗授‘衣带诏’。此诏又何所指……”
“既是‘清君侧’,自当与我儿相关。”何后竟已窥破:“时至今日,黄门势弱,党人大兴。窦太皇父,前大将军窦武,乃党人之首,号称‘三君’。传闻,先前窦太皇便以‘除党锢’,与董妪指天为誓。党魁张俭,今身居九卿高位,党人已据半壁朝堂。试想,若蓟王就国,朝中能制衡党人者,又是何人。”
“当是……臣与董骠骑。”何苗脱口而出。
“正是。”何后星眸清冽,闪烁寒芒:“谁言窦太皇无欲无求。若铲除外戚,扶持党人。当如窦大将军临朝时旧事。”
“只剩……窦太皇垂帘称制!”何苗切齿言道:“果然利字当头,无有忠义。”
“哼哼!”何后笑道:“朕,当真小觑了窦太皇。”
“传闻,漠北没鹿回部单于,便是前雁门太守窦统。乃大鸿胪窦章之子,窦太皇从兄。避窦武之难,亡奔匈奴,成部落大人,遂改姓没鹿回氏,生子窦宾。先前鞠城兵乱,欲护太皇及少帝,远遁漠北。却被贾诩,单车拦下。”何苗又以密语相告。
“何车骑,何不早说?”何后明知故问。
何苗咬牙道:“臣愚钝。本以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车骑,且听朕一句剖心之言:自古争权夺势,成王败寇,有进无退。”
“臣,定铭记肺腑。”何苗下拜。
“起来吧。”何后心生暗叹。若大兄尚在,何须苦口婆心,劝说何苗。
起身后,何苗又问:“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速去请守丞相见。”何后已有定计。
“遵命!”何苗大喜。时至今日,能护何氏满门周全,唯我蓟王刘备。单凭何后与蓟王之血脉羁绊,岂能坐视不管。
心中大定,何苗喜乐参半。片刻之前,六神无主,心惊胆颤。片刻之后,化险为夷,云开雾散。再回想,又捏一把冷汗。三宫之斗,兵不血刃,胜负已分。杀人于无形,何其酷烈!
“还能信谁?”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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