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医不自医,人不渡己”。史道人所言,自有其道理。
诚如时人敬天地,畏鬼神。既是师门禁忌,自当遵循。便是少帝,亦不例外。
“日前,董太皇召党魁入宫,所为何事。”少帝又问。
史夫人言道:“永乐宫只出不进,尚不得而知。”皆知身怀道术,岂能再无防备。
“董太皇已有察觉。”少帝言道:“当小心行事。切莫使人构陷朕,‘挟左道祝诅’。”
祝诅之术,乃大汉宫廷禁忌。凡与之沾边,皆难得善终。少帝初坐稳大位,自当谨慎。切莫因小失大,阴沟翻船。
“妾,敢不从命。”史夫人心领神会。
南宫云台。
窦太皇将将回宫,便有永乐黄门,冒险来见。
“董太皇何事相邀?”窦太皇尚不知晓,《起居遗诏》已入董太皇囊中。
“太皇言,尚书令(曹节)丧期已过(以日易月),养女安素,宜当择日许配蓟王。”小黄门言道:“故邀窦太皇相商,尚书令身后之事。”
“原来如此。”合情合理,窦太皇自无从拒绝:“且回董太皇,朕稍后便至。”
“喏。”小黄门领命自去。
少顷,窦太皇移驾永乐宫,与董太皇相见。
“只为尚书令身后事乎?”
“非也。”待屏退左右,董太皇遂以心腹之言相告:“妹妹可知洛阳童谚乎?”
“可是‘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芒;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惟有此中可避世’。”此谚一日风传大街小巷,窦太后焉能不知。
“然也。”董太皇这便垂泪言道:“因有歧义,故前日请少府一问。少府言,童谚上下两句,乃说先帝二子也。今,史侯之事已应验。董侯尚未应也。”
略作思量,窦太后已醒悟:“少府之意,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惟有此中可避世。乃是言贵子之危。”
“正是。”董太皇附耳言道:“少府言,唯有北上蓟国,董侯方有一线生机。”
窦太皇轻轻颔首:“陛下夺权,重用武人。又闻养母史夫人,道术高深,能摄人魂。禁中人人自危。往来皆绕行,远避玉堂殿。”
“谁人无私心,何人无隐秘。凡被摄魂,便身不由己。尽将不可告人之事,悉数告知,事后焉能不追悔莫及。”董太皇试问道:“妹妹,可惧哉?”
“诚如姐姐所言,无人免俗。”窦太皇答曰。窦太皇心中亦有隐秘。
董太皇遂道明心意:“你我指天为誓,扶立贵子为帝。若被史侯窥知,焉能轻饶。今禁中内外,洛阳八关,皆被史侯所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留宫中,亦是徒劳。不若随我远去蓟国。你我姐妹,同舟共济,福祸与共。如何?”
本以为,必难舍京师富贵,垂帘大位。不料窦太皇竟欣然点头:“可也。”
倒让董太皇一愣:“妹妹,当真舍得?”
“不瞒姐姐。孤母宿疾缠身,欲回蓟国。我已答应,不日当奉母北上。”窦太皇言道。
“天助我也!”董太皇险大喜忘形,急忙收敛:“妹妹勿怪。料想,只需返回蓟国,由华大夫诊治,令尊定当无恙。”
“华大夫号称‘扁鹊在世’,定可药到病除。”窦太皇亦如此想。
“如此,你我姐妹,择日北上蓟国。扶立贵子登基为帝。”董太皇言道。
窦太皇又问:“可有接应?”
董太皇答曰:“蓟王门下主记,九江蒋干。当可助你我达成所愿。”
“何时动身?”窦太皇再问。
“待救出董氏一门。”董太皇仍有牵挂。便是被关押在黄门北寺狱中董重,董承二人。
正如牵挂孤母,窦太皇自能感同身受。毕竟,二董乃董太皇亲侄。若就此远遁,少帝恼羞成怒,恐延祸二人满门。
“如此,我便等姐姐消息。”二人言尽于此。
待窦太皇移驾出殿。董太皇却愁眉不展。说时容易,做时难。北宫由卫将军张济,亲自领护。黄门北寺狱,更有重兵拱卫。非少帝身旁亲信,不得入内。急切间,如何能将二董救出。
少顷,永乐太仆封谞,送窦太后回,帘下进言道:“黄门少令左丰,乃蓟王心腹。若能得其相助,大事可成矣。”
“左丰得史侯重用。执掌二宫权柄。”董太皇言道:“自当忠心不二,焉能为朕所用。”
“老奴窃以为,左丰非忠陛下,而忠蓟王。”封谞答曰。
“何以知之。”董太皇反问。
“禁中忠犬,不认二主。”封谞一语中的:“除非旧主亡故,另择新主。”
“若出手相救,左丰必死也。”董太皇仍存疑。
“有道是‘打狗需看主人面’。蓟王虎踞在北,陛下断不敢放肆。”封谞傲然一笑。
“妙极。”董太皇如释重负:“且唤左丰入宫相见。”
“喏。”封谞这便领命。
待殿中只剩董太皇孤家寡人。一阵凉风拂面。忽起后怕连连。二宫太皇,远遁避祸。两汉四百年,绝无仅有。能否达成所愿,唯天地神鬼可知。无非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思前想后,并无不妥。
董太皇喃喃低语:“事已至此,当如何与蓟王相见。”
长信宫北角门。便有一人投帖相见。
“何人投帖。”程璜长女,随口一问。窦太皇入宫,养父程璜入土。长信宫大小事务,皆有二位程中大夫掌管。
小黄门答曰:“只说名帖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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