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称坞堡,必能自给自足,自娱自乐,自繇自在,自生自灭。
阴氏乃南阳豪族。虽盛极而衰,已过巅峰。然终归“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新特阴氏坞堡,比起少时刘备所见安平崔氏坞堡,有过之而无不及。
依沘水,掘深壕。引水绕坞,设前后吊桥,造四面角楼。坞中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围绕坞堡,辟有良田千倾。先前悉数毁于大水。今已零星复垦,月前稍有收获。聊胜于无。
究其原因,泥沙覆盖,地利不显乃其一。佃户皆奔北国,劳力捉襟见肘乃其二。天灾人祸,根基尽毁乃其三。
若要东山再起。唯仰仗现任郦城令,三举乡党之阴修。得其举荐,阴氏英才,出仕蓟国。先安家立命,据一席之地。再反哺南阳,复兴祖业。如此不出三代,当可重拾旧貌。
然若一步登天,唯行合纵连横,结亲蓟王家。只可惜,蓟王宫,仙姿绝艳,美人如云。蓟王又累次和亲,断难再开方便之门。于是乎,不请自来甘夫人,之于新野阴氏,便有千载难逢,进身之阶。
无论身份究竟何等贵不可言。有五百王骑护佑,足见一斑。
阴瑜乃出世家子弟,博闻广记,见多识广。如何能看不出端倪。于公于私,于家于己。阴瑜皆对甘夫人母子,极尽礼遇。
不仅让出中庭,供甘夫人母子栖身。更对甘夫人,言听计从。毫不见疑。
遂开城门,放数千流民入堡内。
坞堡,中庭。
甘夫人垂帘主位。华雄、阴瑜,左右列席。
“堡中守军几何?”
“回禀夫人。有阴氏部曲三百,佣兵二百。小长安聚部曲三百,某自领王骑五百。计千三百人。”华雄起身答曰。
“守备坞堡足矣。”甘夫人又问:“堡中存粮,可支几日?”
“若加流民,不出十日,便将粮尽。”阴瑜答曰。
“闻南阳墟中流民,皆奔新野。当不下十万之众。”甘夫人言道:“可支几日?”
阴瑜如实作答:“一日两餐,亦不能支。”
小长安帅陈到,遂进言道:“夫人有所不知。墟中流民,旧历灾荒。两餐饥馑,习以为常。且拖家带口,必携乾粮(干粮)。当足可撑过三日。”
“便以三日为期。”甘夫人言道:“破敌取粮。”
“喏。”众人齐声应诺。
杀贼取食,乃权宜之计。不得已而为之。只需大败盗贼,破围而出。顺下淯水,直达襄阳。则“如龙入大海,虎归山林”。一去不复返也。
后院马厩。
陈到来寻,赵云正为白龙刷洗。
白龙双目生疾,目光朦胧。桀骜难驯,生人勿近。唯赵云能近其身。且尤显温顺。恰逢赵云腿伤未愈。白龙为足,赵云为目,人马合一,辅车相依。
“夫人唤你。”待赵云牵马入厩,又办好草料,陈到这才言道。
“好。”赵云跛足,乃因外伤。得华大夫亲手诊治,只需静养,数月足可痊愈。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闻甘夫人母子罹难。苏双、张和,自叹不通武艺,有心无力。赵云遂单骑南下,忠义之士也。
二人并肩入室。
甘夫人遂命赵忠、何苗,捧二长匣相赠。
二人打开视之,正是先帝所铸『中兴剑』。
“建宁三年,先帝同铸四剑。铭文皆同。后一剑无故自失。其一另赐蓟王。余下两柄,便赠二位少年英雄。”甘夫人自帘后言道。
“好剑。”陈到当堂拔剑,爱不释手。
“谢夫人。”赵云拜而受领,合匣身侧。
“且去寻华都尉,另有利甲相赠。”
“遵命。”
二人自出中庭。寻军门都尉华雄。
如前所说,凡蓟国兵士,皆另携甲片若干,存以备用。一伍可凑兵甲,一什可凑全甲。具装人马。
五百王骑,足可凑轻重具装,各五十套。
其中伍长、什长、队率、屯长、曲候、军司马,可凑将官鳞铠。蓟国武备,可想而知。
待二人抵达。便有军司马、军曲候,为二人更换戎装,编纂铠甲。
赵云、陈到,皆长八尺。所需甲片颇多。编纂铠甲,如量体裁衣。细钢丝绳,往来穿梭。须臾,甲胄初成。二人行走坐卧,再细细调节。务求坐卧皆宜,如臂使指。
鳞甲披身,锐气逼人。
华雄亦不禁连连笑赞。又取角端弓、狼牙箭,并全套楼桑兵甲相赠。
五百王骑,一人双马,并无富余。华雄遂自取备马,赠与陈到。此马虽不比华雄胯下千里良驹,却也是西极良马。远超一般战马。
人马具装。皆大欢喜。
又过一日,流民渐多。以讹传讹,皆奔阴氏坞堡乞活。奉甘夫人之命,阴氏坞堡,大开城门,放入流民,暂居佃户舍内。
华雄四出斥候。果见秦胡铁骑,并数万贼寇,蛰伏其后。旦夕可至。
是夜。入城贼寇,暗中汇合。手持尖刀,扑向城头。
少顷,见吊桥下落,城门洞开。
城外贼寇,刀枪并举,蜂拥而入。不及抵近,便杀声四起,相互壮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刀头舐血,一群莽夫。
董卓收京师积铜,铸三铸小钱。又强行兑换四出五铢。一出一入,敛财无数。出手阔绰,可想而知。贼人焉能不效死力。
胡轸、董旻领兵于后。目睹群贼冲城,快意而笑:“事成矣。”
“传命,坞中人等,除甘夫人母子,悉数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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