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年方十七。虚岁十八。尚未及冠,不宜嫁娶。圣诏也未指定日期。不急。
君子成人之美,小人趁人之危。
两份诏书,一前一后。公私皆有顾及,陛下也算是费心了。
临乡复为县。从郡国并行的大汉体制上说,即便没有皇帝陛下赋予的‘便宜行事’之权,涿县官吏亦无权过问。升爵兹事体大。少君侯从白身一路升到县侯,不过十余年。如今尚未及冠。假以时日,又该如何?
恩师曾言刘备‘可比光武’。
世家大族皆不信。如今渐渐信了。
如此大事,大舅岂能不来。贩卖楼桑名产,范氏已成巨富。大舅年初举孝廉,眼看便要入仕途。氏族兴旺,母亲亦颇多欣喜。刘备未成年,皆称少君侯。故而母亲称夫人。若刘备长成,母亲便是太夫人。
蕃邸如今楼高五重。没办法,三重实在安置不下如此之多的胡商。蕃邸本与客舍并行。乃是后楼。蕃邸更高,客舍亦相应增高。如今也是五重。两楼之间的院落,东西辟二门。于是原本的院落,也成了热闹的街市。因在院中,故称坊市。
坊市制,西周时便开始萌芽。“凡居民,量地以制邑,度地以居民。”春秋战国时,坊里制度逐渐形成,“匠人营国,方九里,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到汉代,坊市制进一步完善,坊市布局规整,长安城内“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傍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
层层之间,还以覆道相连。将蕃邸和客舍,连成一体。故而坊市,远不止一层。
以前对胡人颇多忌惮。自当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
相处日久,汉胡渐渐熟络。恰逢鲜卑婢风靡邑中,互相结亲,多已成一家。
胡人幽州官话纯熟。汉家亦能说三两句胡语。彼此放下戒备,相处自然融洽。邑中风物,渐渐多样。胡女喜穿襦裙,胡饰亦有汉人佩戴。
见少君侯与乌莲走进坊市。胡商纷纷抚胸行礼。
刘备含笑致意。在一众绣衣吏的保护下,走入蕃邸。乘天梯直上五层。
五层精舍,皆被先前那支庞大的东胡商队包下。
走到近处才发觉,商队守卫乃是高车王骑乔装假扮。白檀七日血战,为救大阏氏,高车王骑亦冲杀在前。后三路汉军杀到,裹挟在乱军之中,尽数被俘。本以为必死,不料刘备却将大阏氏放归。
返回北海(贝加尔湖),本以为,大阏氏必定助大单于重整旗鼓,再统草原,与炎汉一战。不料高车十二部族借大阏氏归来,宴请大单于,及一众鲜卑大人时,摔杯为号。精兵齐出,将鲜卑人马尽数乱刀砍杀。
大阏氏幂篱遮面,目睹一切。血溅长裙时,长坐无言。
其后不久,副伏罗部,举族南迁。从北海之岸抵达白海之滨。
又为何要重返中原,寄居楼桑。高车武士,皆不知所以。
日子如流水。零碎渐有耳闻。此乃白檀守将,胡骑校尉,汉临乡侯刘备的封邑。副伏罗大人已归附汉庭。封归义王。鲜卑大阏氏,副伏罗王女,此来便是要与临乡侯和亲。
想着城头箭如飞蝗,火油白垩,青色鬼火,以及砍人如切菜的鬼武士。高车武士忽生出一丝小小的庆幸。
忽闻洛阳来使已到邑中。心如死水的大阏氏,忽地心如鹿撞,徒生出一丝小小的慌张。
临行前,父王之言,掷地有声。犹在回响。
“强者不能与敌,便与强者为伍。”
刘备挑帘而入时,大阏氏闻声抬头。想强颜欢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
金发蓝眸,香肌如玉。恰逢春末夏初,群芳散尽,落红成尘。一路行来,邑中只剩浓绿。骤然入室,牡丹盛放,樱桃熟透。尽是国色天香。
刘备微微一顿,这才上前行礼:“许久不见,大阏氏可好?”
大阏氏心中百般滋味,皆化作盈盈一礼:“白驹过隙,浮生若梦。少君侯可安好?”
两句皆出自庄子。刘备微微一叹:“一言难尽。”
大阏氏亦含泪而笑:“正是一言难尽。”
女婢送来香茗,大阏氏这便起身,请刘备落座。
两人隔案对坐,一时无言。
许久,刘备忽然开口:“大单于可有话说。”
大阏氏闻声,终于泪洒当场。告罪起身,从内室捧出一卷长长的皮囊。
乌莲正欲上前,却被刘备阻止。
解开皮囊,正是象征鲜卑大单于权利的赤鹿头杖。
“满帐刀兵,周围人纷纷身死。大单于枯坐不动。抚摸手中权杖,轻轻放在地上。只对妾身言道:‘替我送与刘备’。”
虽只有寥寥数句。彼情彼景,刘备已然想象。
见刘备伸手去摸,乌莲急忙制止:“小心染疫。”
鼠疫由鼠蚤叮咬传播。接触并不会感染。大阏氏整日相伴在大单于左右,并未感染,便是明证。
示意乌莲无妨,刘备这便问道:“你可知大单于传杖与我,是何用意?”
大阏氏回道:“妾身以为,少君侯已有答案。”
刘备点了点头,起身是言道:“以后,我将以鹿为帜。”
大阏氏跪伏相送。
刘备却又转身道:“母亲说你远离故土,无人照料。可先入门,择日再行和亲之礼。”
大阏氏不禁双颊酡红,颤声答道:“一切全凭夫人做主。”
乌莲坚持要把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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