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听闻蔡邕请刘备前去相见。亦上楼来,为刘备整理仪容。
又叮嘱刘备,一切随缘,切勿强求。
刘备笑着点头。
溪谷大建,并未影响邑中。楼桑依旧太平盛景。史涣携百余泗水豪侠来投,让临乡绣衣吏人手充足。足可保治下平安。蟊贼自有刺奸、贼捕。宿贼交由绣衣吏。若遇大股流寇,麾下数千虎贲枕戈以待。
刘备自能高枕。
为防不测,刘备多乘车出行。御赐安车经过侯府良匠多次改造,内外已不可同日而语。
学坛守卫见是侯府安车,不曾阻拦,升闸放行。沿林荫道,穿学坛,自抵后院,停在精舍门前。刘备下车,整理衣袍,命人上前通报。
蔡邕亲出出迎,刘备急忙在阶下行礼。
蔡邕亦执礼走到阶下。请刘备入内。
脱鞋入室,宾主落座。蔡邕枯坐许久,才开口道:少君侯可知西邸之事?
刘备叹了口气:备已尽知。
是岁,陛下初开西邸卖官。公开出卖官爵,按照官位高低,开价不等。俸禄二千石的官,卖钱二千万,四百石的官卖钱四百万。其中,按德行依次当选的,可出一半的钱。或者至少出三分之一的钱。凡是卖官所得,皆在西园另设钱库贮藏。
听闻西邸初开,便有人到宫门上书。指定要买某县的县令、长官职。根据每个县的大小、贫富等好坏情况,县令、长的价格亦不等。富者足钱买官,贫者可到任后加倍偿还。皇帝还私令左右出卖三公、九卿等朝廷大臣的官职。诸公卖钱一千万,诸卿卖钱五百万。
当初,皇帝为侯时,常苦于家境贫困。等做了皇帝,又常叹息桓帝不懂经营家产,没有私钱。所以大肆卖官,聚敛钱财,作为私蓄。
蔡邕便问道:此乱国之兆呼?
刘备轻轻点头:此风一开,清流士大夫必耻于为官。朝政被奸佞把持,纲纪败坏,礼坏乐崩。买官之钱,到任后必将十倍百步搜刮而来。近年来,灾异不断。本就民怨沸腾,再行盘剥,苦不堪言。长此以往,必出大乱。
蔡邕叹了口气:先时,少君侯恩师,上陈八事:用良(让州郡核举贤良,随才任用)、原禁(对党锢之人多加赦宥)、御疠(安葬无罪被害的宋皇后的亲属)、备寇(优待侯王之家,以防变乱)、修体(征召如郑玄之类有才德之人)、尊尧(按时对郡守刺史进行考绩)、御下(杜绝设宴请托之类的恶习,责成有司办好荐贤之事)、散利(建议皇帝不蓄私财)。只可惜陛下不纳。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公开卖官鬻爵。让人痛心疾首。
这段话看似平静,却正如最后无力吐出的四字:‘痛心疾首’。
刘备深知皇帝秉性。
之所以拼命捞钱,乃是自小穷怕了。即便身处皇位,万万人之上。亦缺少安全感。恩师说,陛下要以国为家。然而,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是世家大族、刘氏宗亲,还是万千子民,亦或是他刘宏(灵帝)一人之天下?
朝政如何角力,刘备不得而知。
想必陛下心中,有自己的答案。
见刘备不语。蔡邕又问:听闻少君侯圩田百万,皆分与流民。自家未取半亩。不知是否属实?
刘备答道:家中有美田百余亩。足够吃穿。少时家父久病卧床,家中物什皆被典当一空,一贫如洗。母子三餐不继,常为米粮所困。后得美田百亩,才渐好转。以己度人。行圩田筑城,不过是想让天下母子,不必如我母子这般。
蔡邕一声长叹:同是少时家贫。少君侯却能以己度人。如此胸怀,蔡邕折服。光禄大夫杨赐曾言:‘天上投虹,海内大乱。’四百岁周期,将要到来。天下易主,万民蒙难。日前,听刘太尉(刘宠)说,卢子干曾将少君侯比作光武。不知少君侯欲三兴炎汉否?
刘备直身行礼:备正有此意。
蔡邕抚掌长叹,眼角已有泪流:既如此,老夫毛遂自荐,为少君侯尽犬马之劳!
不等蔡邕伏地叩拜,刘备急忙离席搀扶。
侧室棂门大开。三位大儒鱼贯而出。齐来道贺。刘备虽远不能比‘师旷,闻弦歌而知雅意’。近不能比蔡邕,听操琴而知杀心。却也号称天家麒麟。三位大儒齐聚,这便心有所悟。
蔡邕乃是戴罪之身。不宜张扬。入学坛开门授业,最为合适。刘备这便请蔡邕补恩师之缺,在学坛授业。
听闻蔡邕授业于楼桑学坛。前来拜师者络绎不绝。蔡邕乃海内大儒,恩师听闻亦百忙中来信,叮嘱刘备切勿怠慢。刘备回信称是。又问恩师是否一切安好。若有所缺,这便送去洛阳,云云。
涞水终年不冻。大江亦通行无阻。即便冬季飘雪,仍有大船抵达白湖水砦。运来一船船的矿石、石墨、羊毛、牛皮、鼍龙皮。随船贩回鱼酱、香肠、禾鲤干、兰熏火腿、督亢粳米诸如此类。寝垫、毛毯自是必备。
凭借涞水之便,即便积雪没膝,陆路断绝。楼桑亦能舟行南北。除非天寒地冻,渤海结冰,无法通行。这日便有船折返,说渤海冰封。于是最后一批入港的船队,只能滞留楼桑。待明年雪化冰开,再返回原籍。
无妨。南北巨马绿水长流。比起相对拥挤的清溪港,督亢港可泊千石大船。再说,船上所贩货物,皆久放不腐。便是督亢粳米,放到来年开春已无妨。
于是安心住在船上,抽空往来楼桑,亦多沾喜气。
两千套镶环具装铠,终在岁前锻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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