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刺客走后五日。
一队骡车驶入村中,沿门前官道一字排开。打头的车夫翻身跳下,叩响了刘备家的大门。
骡车上一层层堆起的竹筐内,挤满了嫩绿的稻苗。
稻苗还凝着露珠。听闻是日夜兼程,由大河入漳,又入汶水,夜泊于老鸦渡。趁着夜色用骡车卸下,鸡鸣时分批运来。
稻苗打南方来。又是沿黄河入漳水。莫非始于青州北海郡?刘小胖对大汉地理不熟,唯有瞎猜。
一路舟马劳顿,如此短的时间,竟能送来百亩良田所需秧苗。
张教主,你们是不是太牛逼?
这分明是示强。
“谁人送来?”母亲见怪不怪。
“嗯……”刘小胖挠了挠头,“孩儿一位同坑好友。”
“何为同坑?”
“阿母,这些闲杂琐事以后再说。插秧要紧。”刘小胖卷着袖子笑道。
劳作时,要把宽大的汉服袍袖,用一根麻绳系起。当然换一身短打也可。包头巾也是有的。无需母子动手,这群赶车的汉子,运苗、插秧一条龙,一看就是行家里手。
且还自备干粮,吃住在田埂上。
“何时介绍为母认识你这位神通广大的坑友?”阿母笑意盎然。废话,不花钱的劳力,半夜也会笑醒。
“她出了趟远门,不知何日还能再见。”刘小胖的心中徒生出一丝怅然。按理说,整日高悬头顶的利刃,终是消失不见,他应该高兴才对嘛。为何会心生惦念?
“原来是这样。”知子莫若母。扫了眼小胖子的表情,母亲就知他不曾作假。
这个时代的信仰很可怕。
这些天,关于这队人马,刘小胖已从老鸦渡的耿雍那里,问出了个大概。
舟船来自河南,骡车全是租来。走水路抵达老鸦渡。有人问起,这些南来的汉子们只说是受人所雇。
这可不仅仅是运输的问题。过府冲州,一路无阻。各方面的协调,非一日之功。此时的太平道,已成如此气候了吗?
貌似张教主就是钜鹿人氏?
乘一叶扁舟,朝发夕至。
距楼桑不远啊……
河湾溪谷好就好在,蜿蜒的溪水隔绝了野林。安全无忧。
老族长看过。说建一架翻车引水,再掘一道陂渠,谷地上方的坡地,还能辟良田数十亩。
这些事听起来就复杂,以后再说吧。
百余亩良田,足够刘备一家吃喝拉撒。
田产亦是家产。
小胖子幼年丧父,能凭一人之力,白手起家,修祖宅,辟新田,广交能友。非麒麟子,不可为!
秧苗插好,南来的汉子们告辞离开,乘船返回(大)河(以)南。
累日来,老族长倒是问出了些植稻的关窍。除草捉虫,灌水施肥。派宗人依样劳作。种田,无非一个勤字。至于能有多少产量,听天由命了。
随着匠人们举家迁来,村中开始大兴土木。每日入野林伐木者,众。
小胖子的日子也恢复正轨。
每日背书习字,剑击骑射。不曾懈怠。
公孙氏身上的隐疾,母亲显然也是知晓。公孙岚和公孙烟,两个人格交替出现。母亲却从未认错。这是怎么做到的?
刘备忽然心生感悟。能有他日之刘备,正因有今日之慈母。
黄骠马肚皮渐大。每天拉出去溜达,是为了便于顺产。
笼中斗鸡也日渐痴肥。除了打鸣这唯一的用途,不晓得还能干什么。
刘小胖曾笑言,不如杀了吧。
母亲立刻翻脸。又说,斗鸡舞鹤,煮酒调琴,乃士大夫情趣。
刘小胖幡然醒悟。这是脸面。
除了豪强地主,谁家会养一只光吃不下蛋的斗鸡?
老族长的嘴炮因何能成功。
刘备也渐渐知晓。正如陈胜吴广鱼肚藏反书,学狐狸叫,这个时代的人,多少都相信一些所谓的‘天命’。跟着一个能使出地陷神术的王族后裔,前途显然是光明的。最不济,也比做贱民好吧。
再许以利诱。工匠们自会举家迁来。
这个时代,也还没有良贱不婚的律法。娶歌姬女妓者,大有人在。上行而下效。皇帝都如此,何况普通人。
然,编户齐民的户籍制度,却非常之严。
平齐、齐平。齐民就是平民。唯有齐民,才能编册成户。
工匠们想要落户到楼桑村,须有正当的理由。
置办田产,显然很正当。
在楼桑村,向老族长买一份‘客田’,请求迁移到楼桑村就近耕作。立券为据后,由工匠本人上报乡里。理由就是‘买田迁户’。经乡里的‘啬夫’批准,并由‘乡佐’办理迁移手续,缴纳更赋后,由迁出地给迁入地开具文书证明,迁户随之生效。
可见,啬夫除了“职听讼,收赋税”外,还掌管一乡户籍的权力。
良田一亩,值万钱。
卖给工匠们的田产,都是刘氏一族的私田。若非兹事体大,哪有人肯卖?
好在有老族长从中说项,刘氏族人才勉为其难,将各家的良田分出些许,忍痛卖与工匠。
听闻二叔家卖出甚多。刘备叹了口气。果如他所想。二叔所卖之田,都是母亲托他代管的自家良田。
位于清溪口的水田,老族长看过,是一等一的良田。每亩可作价两万钱。
一万钱可不是小数目。工匠们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和族人商议后,老族长允许他们以工抵债。一种变相的徭役。刘备不禁也点了个赞。这里面不仅有劳动计价,还有分期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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