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把刘备唤来,自是不想他与外戚交往过密。至少不在外人面前,留有口实。
“来,为师给你引荐。”恩师难得一笑:“此乃杨司徒。”
刘备肃容行礼:“刘备参见司徒。”
先时把陛下比作桓帝。近来又上书劝阻陛下大兴土木。司徒杨赐乃大汉之忠臣。刘备执弟子礼。
司徒杨赐欣然回礼:“老夫见过君侯。”
恩师又冲左侧之人作揖:“此乃张司空。”
张济,字元江,汝南细阳县人。陛下登基后,由杨赐推荐,至华光殿为陛下讲习儒学经典,乃为帝师。光和二年三月,代袁逢为司空。
皆是名臣。刘备岂能不拜:“刘备拜见司空。”
“老朽见过君侯。”比起自称老夫的杨赐,曾为帝师的张济要更加年迈。刘备微微抬头,却见张济竟长揖及地,急忙上前搀扶:“这如何使得,司空快快请起!”
“无妨。”张济笑着直起身:“老朽年迈体衰,不耐寒冷。久居洛阳寒痹入骨。若非崔太尉赠我临乡磁垫,以解痛楚。今日又岂能在先帝陵前与诸君相会。”
原来如此。
刘备正欲答话,恩师已为他介绍另外一人:“这位是陈太常。”
陈耽,字汉公,东海郡人,历位三司,以忠著称。先前主持正月旦会的,便是此人。
刘备再行礼:“刘备见过太常。”
“早闻君侯大名,正月旦会上一见,名不虚传。”陈耽亦笑着回礼。
还有久已相识,今日才得见的崔太尉、御史刘陶。
恩师介绍,甚是随意。并不是按官位,亦不是按站位。更谈不上个人喜好。只能说太过随意。又或许是恩师刻意为之。
“君侯内抚流民,外御蛮夷。虽远在北疆,却有功于社稷。不像我等,皆尸位素餐,垂垂老矣。若不是君侯恩师,刘御史等人,每每据理力争,朝廷早已乌烟瘴气。”见刘备姿容出众,相貌堂堂。陈耽甚喜。
“我等之言,又有何用?”被此话勾起痛楚,刘御史不禁叹道:“陛下只信内官,专宠外戚。滥杀忠良,又开西邸卖官,乃至朝政日非。清流名士多半禁锢在家,朝堂日益被奸佞把持。我等人单力薄,如之奈何!”
张济曾为帝师,为人中正平和。这便开解道:“今日乃为祭拜先帝。只谈闲趣,不论国事。”
刘备这便了然于心。
与刘御史不同。几位大人还未把刘备视为同党。故而许多政见,不宜在刘备面前袒露。见刘御史口无遮拦,张司空这才好言提醒。
刘御史却摇头:“无妨。君侯不是外人。”
崔太尉又劝道:“人多嘴杂。传入有心人之耳,恐惹非议。”
自从见到刘备,崔太尉就表现的极为矜持。若不是刘备主动见礼,他全当不曾相识。其实,在场的诸位大人,谁人不知崔家二子便是食俸千石的临乡家丞。又何须避嫌。
“听闻陛下有意擢升何进为太尉,不知可有此事?”崔太尉关心的是这个。
自从他花五百万钱买来太尉一职后,大汉便天灾不断。好在陛下手下留情,三公轮换数遍,却皆未拿他太尉开刀。按照后世的说法,此乃质保期。就不知在陛下心中,五百万钱买来的太尉,能有多久的质保。想必,距离出保之日,亦不远矣。
其实说起来。名不副实的三公之位,就如同后世海外镀金。可逢人吹个牛逼,‘老夫曾位列三公’,吾门‘四世三公’诸如此类。
不等回答,殿门已缓缓开启。
黄门令左丰迈步而出,高声唱喝:“九宾祭拜——”
三公居首,散落各处的官吏各就各位。皆是洛阳九宾,远比正月旦会时混入诸多新手时,快多了。
黄门令左丰一眼便扫见刘备。这便遣身旁亲随小黄门,将刘备领入宗室队列。
祭祀别无不同。亦是三公在前,三叩九拜后,奉上牺牲、祭品,诵读悼词。
刘备只需随众人依次行礼便可。
唯一不同,此乃帝王家祭,窦太后亦在场。
话说。若非刘备托士异从比景接回太后生母。太后生母早已于熹平元年六月,便在比景去世。而窦太后也因母亲逝去而忧郁成疾,于同年七月初十病逝。
正是刘备的无心之举,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让独居南宫云台的窦太后,活到了今时今日。
陛下继位时,追尊苌(生父)为孝仁皇,不久又将生母董氏(兰)迎入南宫,称永乐宫孝仁皇后。换句话说,南宫此时有两位太后。
这些本与刘备无关。再说,帝王家事,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临乡侯能够染指。
却不料上陵礼毕,刘备刚随人流踏出殿门。太后竟遣亲随,密召他后院偏殿相见。
或许。正因被刘备称为诸母的太后生母,如今安居临乡。孤孙胡辅亦是学坛翩翩少年。想必,诸母、女道已与窦太后互通消息。故而才会趁上陵礼日,召见刘备。
只是。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陛下百官皆亲临之时,去见太后?
不是自找麻烦么!
刘备一时进退两难。
见刘备面色有异,候在殿外的主簿贾诩急忙迎上,低声问道:“主公何忧?”
“且随我来。”刘备便将他拉到一旁,将太后召见之事,大略说来。
虽不知太后因何召见。贾诩亦知此事非同小可:“陛下当面,若去见太后,必生嫌隙。且太后名为别居,实为软禁。陛下身边中常侍皆对她恨之入骨,又甚是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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