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时改在晚上,刘备的日程又回归原样。母亲耳提面命,习文学字。公孙氏言传身授,习剑击之道。还要往来校场,跟黄忠学弓马骑术。难得有些空闲,刘备便会去五楼书房看看耿雍送来的杂书,或者去二楼的药膳房给女道添加些新的水果食材。亦或者和苏双一起在后院遛马,铡草磨料。
这日,大舅又托人送来书信。说,下月中为外祖母过寿。
年前是外祖父,年后是外祖母。天大的喜事,母亲自然是要去的。这便找来三叔和黄忠,商定时日,前往范县。
来去要一月。家中诸事皆托付于公孙氏。钱货收支交给耿雍也不会有错。村中诸事自有老族长出面协调。还有卢植恩师从旁出谋划策,断不会短了分毫。
反而是刘备自己。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意思是说,家中积有千金的富人,坐卧不靠近堂屋的屋檐,避免被屋瓦掉下来砸伤。楼桑少君,声名远扬。若半途被人劫走,如何是好。金钱事小,万一伤及性命,那可大大不妙。
老族长言之有理。刘备此行,便把万夫莫敌的黄忠也捎带上。
张小胖家送来的白蹢狶皮,一直封存箱中。为了此次远行,刘备便找来苏伯,以白蹢狶皮为底衬,黄忠量身订做了一套‘极品搪瓷札甲’。将铠甲披挂上身,外面又套了件罩袍遮挡。落月阴木弓、坠星凤嘴刀,分别置于座鞍两侧。胯下龙爙枣红马,黄忠一马当先,在车前开路。
三叔骑乌桓战马,护在车后。
刘备右驾,母亲居左。两匹驽马日行七十里余,十多日方才抵达范县。
寿礼和上次一样。果礼绸缎,金饼十枚。唯一的不同是,多带了两张寝垫。
大舅出迎十里。将刘备的车马迎回田庄。
今昔不同往日。拉车的双马虽换成了驽马,然而有人马如龙的黄忠在前开道,路上行人纷纷侧目。枣红马本就是一等一的良驹,得苏双好生活照料,今又觅得良主,一路欢腾。若不是黄忠时时勒紧缰绳,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
金饼果礼已是重礼。再加上烙有天下名士崔烈手书的两张上品锦垫,外祖一家焉能不喜。金银乃是俗物。名士锦垫,实乃大雅之物。如此雅俗共赏,这份寿礼置备的,那叫一个周全。
亲族上下,母亲都带了礼物。装满了整整后半车厢。依次分与众人,更显情义无价。
三叔和黄忠自当被请去赴宴。这个年代,宴会是一件大事情。请客吃饭,可没有后世那么简单。想我高祖,堂堂沛县泗水亭长,都要去席上蹭饭。为了入上席就坐,吃些好酒好菜,还诈说‘出贺钱一万’。
万钱值马蹄金一块。
刘备豪掷十万钱,范氏亲族恨不能把他供在寿案上。烧香拜谢。
只可惜,十年方能祝一次寿。不然年年请来,岂不妙哉?
本想明日就走。大舅苦留。这便连住三天才启程归乡。刚过范水,天色渐黑。头顶乌云盘踞,似有大雨。又行数里,急雨倾盆。这便驶入路旁的亭舍避雨。
三叔去拴马,母亲撑伞下车,与刘备先入亭舍。
避雨的旅客已有不少。黄忠找到一张靠里的案几,在旁边脚垫上蹭去靴底的泥水,这便请刘备母子落座。自己却独自站在案前。
刘备正要喊他同坐,却见黄忠手握刀柄,蓄势待发。
察觉到情况有异,刘备随即偷偷抬眼查看。果见馆舍内泾渭分明。两帮人各占半边,手握刀柄,彼此睨视。
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一群人,浑身短打,脚穿草鞋,敞胸露怀,十分彪悍粗野。而另一帮人束袖绑腿,穿短衣大袴,头戴平巾帻,草帽皆背于脑后,气氛肃穆。
“都是何人?”刘备小声问道。
黄忠轻声道:“泰山贼。”
泰山郡和东郡同属兖州刺史部。
此时的泰山郡,身处乱世又地接山海,人民流窜,据山为寇作乱,官府屡禁不绝。是为泰山贼。多次聚众造反。
延熹三年九月,琅邪贼劳丙聚众谋反。攻没琅邪属县,残害吏民。朝廷以御史中丞持节督州郡兵进剿义军,不能胜。十二月,朝廷又以中郎将宗资带兵攻打,劳丙兵败。延熹三年十一月,泰山郡人叔孙无忌聚众而反,攻杀郡都尉侯章,又攻破郡县。朝廷使讨寇中郎将宗资督州郡兵进讨,未服。于是朝廷专派公车征任皇甫规为泰山太守。皇甫规就任后广设方略,不久便平定了叛乱,叔孙无忌兵败投降。
回想着数年前的旧闻,刘备顿时了然。
那群衣衫不整的粗野悍匪,便是泰山贼。而与之相峙的一群人,应是县中‘贼捕掾’了。贼捕掾,主捕盗贼的小吏。亦称‘贼捕’。
两拨人是巧遇还是约战,刘备并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自己一家却平白无故的撞了进来!难怪进来时,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现在想来,亭卒亭吏一个都不在。不是跑了,便是死了。
气氛越发凝重。
刀刃划鞘之声,不绝于耳。忽听咚的一声响,斗笠齐齐散开,露出了被围在正中的贼酋。
将空酒瓮掷与案上。疤脸壮汉,一把拂去钢髯上沾染的酒渍,只手提刀,猛然站起。
“来来来!谁来与某厮斗!”
贼酋身长丈二,孔武有力。站在贼人之中,竟有鹤立鸡群之势。
对面的贼捕相互看了看,猛然扑来!
三人在前,钢刀高举。两人在后,抬手便射!
血花迸溅。
弩箭后发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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