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有人会说,审配等人是否太过书生意气。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何必当真。
然若只是审配如此,也就罢了。为何逢纪亦如此意气行事?
事实上,只需细想,便知其中关窍。“八分田沮”,乃出大相者朱建平之口。其人乃是黄金台四方馆馆长,号铁口神断,并称“蓟国四奇”。手握“升阙”之权。无论田丰还是沮授,皆因他一语箴言,而直升七层黄金阙。得食两千石高俸,亦天下扬名。
于是乎,若以田沮二人为例,登顶黄金阙需‘四分才气’。如今冀州才气已去八分。剩下‘二分才气’,即便全是他审配独占,亦不足够直升黄金阙。审配自视甚高,此便是冲升阙而去。若不能直升,不去也罢!
有道是“宁为鸡口,毋为牛后”。审配和逢纪,便皆是此类人。
或说,大相者朱建平,兴许能为二人破例,亦未可知。
然而在明眼人看来,大相者朱建平必不会如此行事。
所谓铁口神断,说一不二。既已口出“八分田沮”,大相者朱建平又岂会自食其言,自砸招牌,再让审配直升黄金阙。如此,冀州才气莫非有十二分不成?
显然不可能。
正因仅从“八分田沮”四字中,便悟出此去必无法升阙,聪智如审配,才中途折返。逢纪与审配一见如故。试想连审配都无法直升黄金阙,逢纪便知自己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满壶不响,半壶叮当。”或许,说的便是此类人啊。
三人一时相对无言。
不北上蓟国,还能去哪。
冀州黄巾与汉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兵事骤起,生灵涂炭,此地绝不可久留。
南下辟祸?
雪大路封,如何能抵达。再说,关东何处无乱军,又能逃到哪去。
“不若去投卢车骑。”张逊忽然开口:“卢车骑乃蓟王授业恩师……”
围魏救赵。此计可行!
若投卢车骑门下,且获重用。再由卢车骑举荐给蓟王刘备,富贵荣华亦唾手可得也!
“正南以为如何?”逢纪试问。
“可行。”审配郑重点顿首:“此去定要让世人知晓,冀州才气,岂能让田沮独占鳌头!”
“同去,同去!”张逊大喜举杯。
三人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这便安心暂住客舍,待来年开春,风雪稍小,取道上谷、代郡、上党,出濝关,一路逆风朔雪,前往虎牢关,车骑将军屯兵处不提。
为何偏要投蓟王刘备?
大乱至矣。论匡扶汉室。普天之下,还有谁人能与蓟王比肩。
黄金台直升之路既已被堵死,便走举荐之路。有卢车骑保举,亦可得食高俸。
雍奴薮。
大泽冰封千里。厚厚的冰层之上,却排起长龙。切割后的冰面,列队两侧的壮劳力们正奋力夯下桩柱。机关马车运来成车的杩槎、石竹笼,沿桩柱沉入水底。被切割的冰面,有许多地方已夯实成河堤,露出水面。远远方去,仿佛起伏的龙脊。冬季施工技艺,无论是圩田督亢,还是治理掘鲤淀,蓟国良工皆已累积足够经验。甚至有经验的工匠,无需测量冰层的厚度,仅凭冰层的透光率,便可大致得出冰面的承重。
机关马车源源不断,运来石材,沉入水底。将隐藏在雍奴薮中的?水、沽水、鲍邱水道,束拢在大堤之内。再沿河堤排建水闸,引水穿渠、支渠四通。待陂塘堰坝,纵横如叶络,圩田便可事半而功倍。
雍奴城内已有两万余户,二十余万口。除去数千渔家,剩下多是海贼家眷。先前户户得粮一百石。今筑堤又可日赚百钱。如此厚待,让无奈从贼的家眷,如何能不感激涕零。自古汉、贼不两立。刀剑无眼,生死不怨。先前从贼,如今从良。无需整日提心吊胆,自当倍加珍惜。
至于那些自愿从贼,贼心不死之徒,自有临近人家踊跃检举。交由明庭过审,再行枭首弃市。为缓和渔家与贼眷关系,钟繇鼓励其互相结亲。那些因海贼被杀而寡居的妇人,亦鼓励其改嫁。恩威并济,不出三月,雍奴城政通人和,百废待兴。钟繇为首的一众干吏,居功至伟。
数千壮劳力中,多是膀大腰圆的健妇。也是雍奴薮中一大奇观。
由围成一圈的营房马车,所拼组而成的临时营地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雍奴长钟繇正运笔如飞。一身绣衣甲的郭援挑帘入内。
“阿舅,有家书送到。”
“念。”钟繇随口说道。
“喏。”郭援掰去封泥,拧开竹筒,取白绢展开诵读。
原来。颍川黄巾势大。凡口过百之宗族,皆以豪强视之,尽数扑杀。以族父钟瑜为首的钟氏宗族,避入山林,生活日艰。来信询问钟繇,欲举族北上,投奔蓟国。
“我早已去信,为何今日才回?”钟繇微微停笔。
“听说沿途邮亭时断时续,故而迟来。”郭援答道。
“唉……”钟繇摇头苦笑:“定是知我不过是三百石雍奴长,位卑言轻。又舍不得祖产,故迟疑不决,乃至晚来。”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郭媛问道。
“我且去信左丞,再上表主公,为宗人求得一线生机。”钟繇又道:“如今雪大,道路断绝。拖家带口,必被贼人察觉。且等来年开春再迁来不迟。”
“若待雪化路开,卢车骑必出关南下,颍川长社乃血战之地。那时兵荒马乱,如何保全?”声音出自帐门处。正是胞弟钟演。时任蓟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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