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春之末,乍暖还寒。
蓟王寝宫,帷帐低垂。蓟王与王妃相拥高卧,静静的聆听者彼此的心跳。
王妃埋首在蓟王胸前,耳廓犹未退烧,滚烫如火。
少年时,王妃体态欣长,常耳提面命,居高下问。刘备人小体壮,常俯首帖耳,仰头作答。
如今身长八尺,英姿勃发。伸手便可将王妃揽入怀中。两人因情生爱。饶是天各一方,经年未见,亦心怀彼此,未曾倦怠。王妃动静皆宜,善养气。多年一身二主,双剑一朝合璧,滋养出谪仙般的人物。又被蓟王呵护备至,日夜浇灌。如今越发风姿内敛。绰约似仙。
“夫君?”许久,恢复些力气的王妃,伏在刘备胸口轻轻出声。
“在。”刘备仰望着帐顶与垂帘的边际线,享受着沁人心脾,犹在不时悸动的温情羁绊。
“迟迟不行和亲大典,可是因我?”王妃没有称“臣妾”。
“非也。”刘备轻吁了口气:“所谓秀色可餐。面对珍馐佳肴,人皆会流下口涎。然,就食时却发觉,腹中饱胀,已无处可盛放。”
“夫君无处可放的,可是算计与是非?”
刘备轻轻点头,将心结吐露:“不瞒夫人,四大府丞皆有书信送到。言,和亲西域五十五国,乃事关大汉国祚,宜早不宜迟。其中利益关切,各方得失,我又岂能不知?奈何一想到婚姻中牵扯到得失算计,利益苟且。便觉得愧对于你。心中常想,清白如你,又岂能与这俗世的纠缠,日夜相伴。”
“夫君难道忘了,我亦是凡夫俗子。少时学艺深山,艺成远赴洛阳,所求亦不过是一时俗名。若非夫君与我相伴多年,一朝梦醒。哪来今日这清平安稳的时日。”公孙氏亦道出心声:“夫君心怀天下,欲救万民于水火。个人的得失,且能与江山社稷相提并论。听闻洛阳乃天下之中,却不过区区百里,难有作为。长安才是龙兴之地。偌不费一兵一卒,得西域五十五国,以为屏障。三辅兴盛,指日可待。并凉北人、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八种西羌,皆是天下雄兵,夫君若能收为己用,何愁天下不定?”
轻轻顿了顿,王妃又道:“蓟国汉胡羌蛮,杂居已久。彼此累世通家,不出三代便成一家。天下大同,大汉再无异族之困。那时,我便与夫君乘一叶轻舟,或骑一匹骏马,相伴遨游这升平天下。”
刘备轻轻点头:“夫人之心,为夫已尽知也。”
见刘备无动于衷。须臾,王妃眸生春水:“时不我与,夫君何不抽身?”
刘备笑问:“夫人既居上,何不先抽身?”
公孙氏孤苦无依,命悬一线。又身具美德,素怀大义。与刘备相扶相伴,走到今天。以前种种,今日来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庄子曰:“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解相摩,聚散以成。此名实之可纪,精微之可志也。”
王妃生下嫡长子刘封,乃蓟国第一顺位继承人。若有一日刘备君临天下。又何须如陛下这般,整日忧心外戚篡权。当然,作为向来备预不虞的刘备,完备的制度约束亦是关键。
趁稻作还未开始。冬季未能完成的通渠圩田,春季正当时宜。蓟国号九河之地,丰沛多水。境内泽薮遍布,时有水患。若种五谷,常颗粒无收。改种稻谷后,年年丰产。
旱地改水田,乃是蓟国民生第一国策。其次才是汉胡杂居,撤村并邑,诸如此类。
让逃入蓟国的百万百姓,能尽快自给自足,不再空耗粮食储备。亦事关生死存亡。开春后,兵祸骤起,陆路交通早已断绝,乘船出逃,北上渤海,停靠泉州港的难民船只,却与日俱增。蓟国高官宗人,举族逃难者,远不止钟繇一家。
经多方查验,确认无误,迁居临乡外城。外城宅院也早已造好。开盖即食,开门即用。十分方便。
或说。“世家大族借黄巾之乱洗地”的谣言可休矣。此次贼乱,关东豪强首当其冲,深受其害。城外坞堡先被攻破,黄巾贼烧杀淫掠,举族被害者,比比皆是。种种暴行,令人发指。许多豪强举族避入深山大泽,即便死于猛兽之口,亦不敢轻易露面。有道是苛政猛于虎。黄巾贼尤胜苛政十倍。更加上黄巾贼只论人头,不论田产。世家大族过百者,亦被扑杀殆尽。如何讲理去。
压迫越深,反抗越烈。想着那些曾质妻鬻子,易子而食的农人,手握钢刀,攻破豪强坞堡时。面对豪强的妻女,会如何施暴,普通人根本无从想象。
一言蔽之,此乃陛下欲借黄巾反贼之手,血洗关东豪族。不料战火绵延,已远超陛下掌控。
事实上,豪强和世家,还是有区别的。诸如陈寔之家,文风鼎盛,乡里传有美名,自然可称世家。然却并非豪强。若细言之,可简单理解:世家和豪强,乃“文豪”与“土豪”之分。
蓟国几位谋主皆以为,陛下之所以敢坐视太平道飞速壮大,甚至明知必反亦颇多纵容。乃因陛下或许自以为胜券在握。也就是说,陛下自以为,能将大贤良师玩弄于股掌,且拥有可随时扼杀黄巾乱贼的雷霆手段。
擒贼擒王。
能一举剪灭波及全境的黄巾之乱,陛下所持,必是刺客。
陛下或早已在大贤良师身侧,埋下一颗暗子。只需必要时一击而中,行斩首行动。黄巾军必然瞬间崩盘。
此计对付诸如愚昧的游牧、狂热的教徒、愤怒的暴徒等等,凌驾于世俗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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