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与太妃素未谋面,却神交已久。遥想当年,二八之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家三口虽不敢称丰衣足食,却也衣食无忧,其乐融融。奈何先夫早亡,剩我孤儿寡母,惨淡度日。解渎十里,地窄民寡。丰年尚可足食,奈何连年水患,乡民流徙他乡,可怜我母子,困守旧宅,整日辘辘饥肠,常分食一杯菜羹。宏儿聪慧至孝,贵为汉室嫡宗,却整日为三餐所愁。天可怜见。一朝登基,贵为天子。然,往日种种,历历在目。终不敢忘。常言,母子连心。想来,太妃亦如我这般着想。
今汉自先帝以来,灾异频生。我儿初亲朝政,便遇黄巾大乱。今百废待兴,忠臣志士,当齐心勠力,共赴国难。蓟王乃汉室宗亲,天纵英才。辅佐我儿,中兴炎汉。指日可待。
先贤曾言:‘下不倍(背)上,臣不杀君,贱不逾贵,少不凌长,远不间亲,新不间旧,小不加大,淫不破义。凡此八者,礼之经也。’又曰:‘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既天经地义,当顺应而行。今董氏有女,相者曾言‘后必大贵’。与蓟王正是良配。还望太妃体恤,盼两家结秦晋之好。”
听左国令士异,朗声诵读。
帘后,母亲不置可否:“诸君以为如何?”
“回禀太妃,董氏贵女,还是童子。需十余年方能落落初成。永乐董太后,非为结亲,而为结盟也。”左国相崔钧起身奏对。
“臣以为。此举,亦为权衡之策。”蓟都尹娄圭一语中的:“窦太后与何皇后,先后结亲我主,贵为大汉三宫之一,永乐宫自也不甘人后。”
右丞耿雍乃少年好友,深知蓟王秉性:“主公当世雄主,千金一诺。若订立婚约,自不会轻易毁约。以十年长约,结二家之盟。乃为董氏外戚长远计。”
“诸君言之有理。”太妃又问:“当如何作答。”
群臣皆看向帘后王妃公孙氏。蓟王后宫添人进口,作为正宫王妃,当一言九鼎。
公孙氏言道:“王上曾言,添人添箸。如今家大业大,又岂差董女一人。”
“王妃明见。”群臣下拜。
王太妃轻轻颔首,却语透深意:“永乐太后为董氏一门长远计,结十年之约。‘日月逝矣,岁不我与’。诸君奋起,十年再看。”
“臣等,遵命。”百官附和。
数日后,蓟王再入宫。登云台殿,觐见窦太后。
“臣,刘备。拜见太后。”
“免礼,赐座。”窦太后自帘后言道。
刘备上呈礼单,便有一老内官,鹤发童颜,近前接过。
忽觉面熟。刘备抬头细看,不由一愣:“程大人。”
“正是老奴。”程璜笑不露齿:“王上别来无恙乎?”
“一切如故。老大人安否?”刘备笑问。
“尚可一用。”短短数语,毫不迟疑。程璜将礼单,转呈帘内。
窦太后接过,柔声问道:“凉州苦寒之地,一去经年,王上一切可好。”
“回禀太后,陇右寒而不苦。臣顶风冒雪,却甘之如饴。能为我大汉牧守一方,乃平生所愿。”刘备答曰。
“王上赤胆忠心,令朕钦佩不已。孤家寡人,别无他物。唯一牵念,便系于王上一身。”窦太后言语,颇为动情。
刘备旋即醒悟:“英姐姐,少时来投,独居高阁,清心脱俗。寒暑易节,与臣并肩。俯瞰楼桑,世事变迁。今结为夫妻,当珍之惜之。太后足可放心。”
“王上乃长情之人。千金易得,情义无价。能得王上垂爱,窦氏一门感激不尽。”窦太后又道。
“此乃臣义不容辞,分内之事。”刘备再拜:“闻陛下重修永安宫,为太后寝宫。臣亦多欣喜。宫内所需,臣已命人加紧制备,待太后寿辰,当可齐备。”
“王上有心了。”窦太后道谢:“延熹八年,懵懵懂懂,及笄之年,入宫为后。眨眼已过一十九载。今汉太后之中,算是长寿。早已看淡生死。了此残生,若能为炎汉国祚,略尽绵薄之力。亦足可含笑九泉。”
“太后如日正中,春秋鼎盛。当长命百岁,何谈九泉?”刘备对曰。
“长命百岁……”窦太后虽言止,却意无尽。
长乐少府程璜寻机进言:“正如王上所言,太后今不过三十有四。论福寿绵长,再有十九年,易耳。”
窦太后这才回神:“王上但有所需,尽管言来。孤家寡人,又何惜此身。”
“臣,遵命。”刘备告退。
窦太后言道:“程常侍,替朕送行。”
“老奴领命。”程璜恭送刘备出殿。
夏去秋来,暖阳偏悬。
居高远眺,洛阳城气象万千。见刘备耸立台上,举目四望。程璜亦含笑静立,不置一语。
“老大人何所求?”刘备忽问。
“富贵终老。”程璜躬身答道。
“只需护太后周全,孤送你一世富贵,又何妨。”刘备言道。
“老奴叩谢王上。”程璜肃容下拜,五体投地。
再抬头,刘备已拾级而下。
窦太后垂帘称制,时间不长,不满一载。然却有一事,足以称道。便是力排众议,助段太尉平百年羌乱。刘备曾获段太尉《平羌手札》。其中对窦太后颇多溢美之词。时羌人败而愿降,大汉连年征战,亦国力空虚。便是凉州三明之张奂,亦上疏,欲招降羌人。段太尉怒而抗辩。窦太后遂纳其言,诏命中藏府调拨金钱彩物,增助军费。助段颎逢义山一战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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