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僵持不下的战局,延续时间比雷远预料的要短些。
虽然两军都经历了长途跋涉,在体力上并没有什么差异……甚至吴军可能更好些。但庐江雷氏部曲的突然出现,给周泰本人和他的下属们带来了沉重的心理打击。
这就譬若敌对的两人,原本一人以为对方绝无还手之力,所以时而辱骂、时而殴击,上蹿下跳,十分得意;全没想到原本闷声不吭的对方居然还击……还击得还凶猛至极,没两下,砂锅大的拳头就砸到了自己鼻尖。虽不知会否被当场打死,但自家气势已然低靡到了无法言喻。
更不要说庐江雷氏部曲俱都骁勇敢战、还具备三倍的兵力优势了。
于是雷远带着扈从和本部人马,在全军的欢呼声中开始向前。
雷远已经是个颇具经验的武人,在这笼罩着狂乱和血腥气息的战场上,他始终保持着冷静的观察和判断。他凝视着周泰本人所在的中军位置,可以看到那处的兵力越来越薄弱。这因为周泰不断地从中军抽调将士填充入前线,以维持前线的态势。而前线的兵力,却像是骄阳下冰雪融化那般不断地折损。
吴人快要顶不住了,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把对准周泰鼻尖的拳头,狠狠地捣下去。
雷远并不仇恨周泰,他明白,双方的敌对缘于玄德公和吴侯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并非私人恩怨。可雷远偏偏就要将之作为私人恩怨来处置。
周泰一定要死!
此时周泰本队剩下的可战之兵还不足三百,兵力已经濒临枯竭。
喊杀声却不断迫近。
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继续向缓坡下方眺望。在视线所及之处,无数身披皮甲或铁甲、手持长短武器的敌军士卒,打着“郭”、“邓”和“丁”字旗号,宛如猛虎出柙般地冲杀着,每一刻都距离缓坡的顶端更近些。
周泰知道,那几个旗号便代表了雷氏部曲中的几名营司马。他一直以为,那些人不过是地方土豪或贼寇中厮混出的人物,必不能与东吴的虎贲相比,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那些人都是出色的军官,无论战场指挥还是自身的勇猛,都是第一流的。
在这些军官们的指挥下,庐江雷氏的部曲们踏着鲜血,踏着吴军的尸体前进。从周泰所在的位置往下看去,仿佛整座缓坡都在颤抖、将要坍塌!
“将军,那雷远领着本部上来了!”一名部下颤声道:“前面的弟兄们顶不住!”
周泰点了点头。这名部下跟随周泰多年,经历过许多次战斗,周泰很久没有听到他这么紧张慌乱了。
事实上,身边的每个人都在慌乱,所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仅是雷远的本部开始向前,原本沿着缓坡边缘包抄的骑队,也开始渐渐加速。
这就是雷氏部曲的最后一击。
己方的兵力不足,如果抽调人手去正面,那两侧骑队的冲击就无人可挡。如果抽调人手去两侧……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那些骑队一旦冲击起来,势若排山倒海,根本不是少量步卒所能承受。
败局已定。
周泰感觉得到,身边的将士都在看自己。在他们的视线里充满了沮丧,又期盼着自己像往日里很多次那样,带领他们取得胜利。可这次没有办法了。
他有些后悔。自从赤壁战后,吴侯的势力大举扩张,自己跟着周郎和黄公覆等人不断开疆拓土,眨眼间就夺取数郡之地。在这一轮扩张过程中,几乎没有遇到过真正的阻碍,荆南的所谓地方豪族,在吴侯的威力之下只能跪地求饶;而玄德公……玄德公绝大多数时候谦恭而客气,并没有对抗的意思。
甚至可以说,每一次与玄德公下属的冲突中,我方一旦强硬,对方必然退缩。或许正因为如此,自己这一年来愈来愈习惯于展示强硬的手段。虽然数月前庐江雷氏迅速控制乐乡,自己却没有真正重视他们,更没有吸取那次失败的教训。
庐江雷氏是淮南一带桀骜不驯的豪武家族,他们的行事风格,与玄德公素日里温和柔韧的路数大是不同……显然玄德公将他们摆在乐乡,就是要发挥这些人的凶狠手段。自己却还沉浸在固有的习惯做法之中,这就是导致今天恶果的根本原因。
这个结果有点惨烈,出乎自己的意料。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战绩就此结束了,而十多年的戎马生涯也将走到尽头。
周泰忽然觉得愧疚,自己出身于寒家,只是个一勇之夫罢了。多年来,吴侯信任自己,提拔自己,不断地授予重任、重权。可是现在,自己虚掷性命于此,连带着部下们也都……我辜负了吴侯啊!
周泰咬了咬牙,踏前几步。
他看到前方的阵列里,将士们仍在坚持,这些都是真正的精锐之士,他们从不知道什么叫后退,也不知道什么叫失败。但事实上他们就是在后退,而阵线也已经越来越单薄了。
“杀了雷远,杀了他。”周泰说。
“什么?”部下们问道。
“这样消耗下去,没有任何机会。”他沉声道:“只有杀死雷远才能赢!我们得冲一次!”
这时候,他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鼓舞士气,但他举目四顾,看到自己的亲卫围拢过来。每个人都握紧了兵器,像以往那样齐声回应:“遵命!”
周泰转回身,看了看大纛之下面容冷峻的雷远,开始奔跑。
“飕飕”的响声,从他的脸边身旁飞掠而过,这是雷氏部曲们发现了这支试图反击的小队,开始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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