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九日。
天津,塘沽码头。
海面上,一艘又一艘巨大的商船帆樯如云,连成广袤一片,‘贺’字大布在海风中烈烈作响。
远处的海浪声不停响着,汉子们齐声大喊着号子,将最后一车货推上了甲板。
三天时间,贺家与其背后的贵胄们日夜不休,动用数不清的人力,将无数粮钱珠宝运上这些船。展示出了极强的魄力与组织能力。近百名劳力在这一过程中被活活累死,但,他们还是将这件事办成了。
这几乎是一个壮举,一个靠木轮与双腿造就的运输业的伟大奇迹。
一连串的号声响起,一艘艘大货船缓缓在海面行起来。
贺存濮长舒一口气,对一旁的薛伯驹道:“太好了,平平安安!是你多虑了吧?”
海浪声太大,他是喊出来的,声音里带着欢喜。
薛伯驹有些迷茫地四下看了看,一面是万里无边的海天一色,另一面是风平浪静的塘沽码头,很安全的样子。
王笑的人竟然没来?
薛伯驹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没听我的走陆路,不然有罪受。”
他眯着眼睛喊了一声,肥嘟嘟的脸蛋太软,被海风吹得陷了进去。
“走,上船吧。”贺存濮道:“我们坐那艘船,舒服又平稳。”
“好。”
贺存濮拍了拍薛伯驹的肩,又道:“我家中许多妇孺亲眷都没带,我爹说了,我和你的交情更重要。”
薛伯驹知他何意,笑道:“到了南京,我一定和皇后姑姑保举你们。”
两人说着话,缓缓登上了船。
这是艘载客的船,比那些货船小,却也比一般的船只大。上下有四层,布置很是奢华。
贺珧正在安排人手,见了薛伯驹便笑着打招呼道:“小伯爷。”
薛伯驹笑了笑。
以前他可以不把贺珧一介商贾放在眼里,如今寄人篱下却也不敢拿大。
薛伯驹也知道,这船虽大贺家人口却更多,此次贺家只把最重要的人先带着南下,能带上自己,哪怕是心存利用,那也是恩情。
随着一声号子,船缓缓开动……
薛伯驹在客舱中歇了一好会,觉得有些晕,便又到甲板透气。
眺目望去,已看不到陆地,四下只有海水,夕阳映着无际的海面,让人觉得天地阔大,自身孤独。
下一刻,薛伯驹便不再感到孤独。
有人从桅杆上滑下来,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薛伯驹大惊失措,目光看去,只见两撇山羊胡分外灵动!
“是你?季大壮?!”
“老子不叫季大壮,老子叫羊倌。”
“杨广?!你……”
下一刻,羊倌在他颈上一敲,将这小胖子敲晕运去。接着,两个手指放在嘴上,吹了一个悠长的口哨。
“哔哔哔~”
甲板之下,最底层的舱中,一群壮汉正在奋力踩着木轮。
听到哨声,衣衫破烂、满脸尘土的耿正白停下脚,抬起手大喝道:“动手!”
随着一阵铁器叮铛声,一列列大汉便向上面走去……
~~
“唔,开始行动了。”
王笑说着,将手里的包子塞进嘴里。
缨儿才吃了一小半,不由讶道:“少爷怎么吃这么快?”
“不好吃。”王笑道:“等今办完事,我要在天津开家包子店,就叫‘狗不理’。”
“好难听的名字啊。”缨儿想了想,又说道:“啃的鸡,狗不理,少爷起的名字都特别特别难听。”
“但我卖的东西都好吃啊。”王笑说着,已将身上的杂役衣服褪了下来,露出里面鲜亮的蟒袍。
~~
巨大的风帆被降了下来,船的行进速度也一点点慢下来。
贺珧睡了一觉,很香。
平常事情多,他难得能这样好好睡一觉。梦里,他又见到了被自己送给何平的泰山姑子慧仪,隐约觉得有些遗憾。
但好在,到了南京,要什么样的佳人都可以再找……
有人拍了拍他的脸,很用力,打得他有些痛。
贺珧睁开眼,神色瞬间变得惨白。
“贺琬?!你你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梦……这是我的梦!”
贺琬看着他,眼中只有讥讽,手中的短刀在昏暗的船舱中泛着幽光。
外面有杀喊声传来,还响起“砰”的一声。
接着门外有人说道:“驸马,是不是最好还是不开铳?万一把船打坏了就不好了。”
有个年轻的声音便“哦”了一声,接着颇具威严地道:“船没那么容易坏,我震摄一下这些人,你不懂。”
“驸马英明!”
贺珧死死盯着那扇门,等着王笑推门进来。
良久,没有人进来,门外的人似乎走了。
贺珧愣了愣,惊讶道:“王笑呢?!他怎么不进来见我?”
贺琬冷笑道:“驸马是何等人物,岂会见你这个废物?”
“我……我是贺家的家主!我主理京中几乎所有贵人的生意。”
贺琬拿短刀拍了拍他的脸。
“醒醒吧,废物。”
“你要杀我?!”贺珧往后缩了缩,心神俱裂,喃喃道:“你不能杀我……只有我能帮你洗脱弑父的名声。只有我能控制那些货船,那上面的钱……”
“怪不得老爷子说你是庸才。”贺琬嗤笑道。
贺珧道:“你杀了爹,没人还会听你的!”
“你小看了老头子。我七月回京时,他便知道你心怀不轨,早将家业传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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