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光十六年,在当时的次辅卢正初极力主张之下,楚朝谋图重建东江镇,结果九艘大船在皮岛海域被朝鲜海军击毁。是年十二月,朝鲜遣使臣金荩昊到楚朝质问,此后金荩昊便没再离开。
此时,金荩昊正与楚朝鸿胪寺右少卿任书良对坐而谈。
任书良带着些惶恐,道:“金大人你何必去招惹王笑呢?那人不好惹的。”
金荩昊浮起笑意,不屑道:“怕什么?”
任书良压低声音道:“金大人你这不是被何阁老当枪使吗?”
他语气中颇有些亲昵与讨好。
这让金荩昊心里很是满足——历来的朝鲜使者有几人能得到大楚从五品官员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你们何阁老是聪明人啊。”金荩昊转着手里的茶杯,摇头道:“你们这京城里,能看清天下大势的,不出这个数。”
他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十’。
“这话从何说起?”任书良茫然道。
金荩昊叹了一口气,侃侃而谈道:“楚开国时,太祖皇帝将朝鲜列为‘不征之国’,我国亦仰慕楚朝风范,君臣两国相安至今,可谓美谈也。”
任书良颇受不了一个番夷在自己面前卖关子,也不知他岔这么远做什么。心道:那是美谈吗?还不是因为你们弹丸小国,征来实在无用。
他嘴上却也只好附和着。
金荩昊又道:“五十多年前,丰臣秀吉派兵入侵,我朝鲜仅一个月便三都守失、八道瓦解。若非楚军入援,当时便已亡国。”
任书良心道:所以说你弹丸小国无用,当年连我楚朝四万大军的粮草都筹措不出来,还要楚朝出。
“两国邦交,以和为贵嘛。”
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浮起亲善的笑容,心中却都各自暗暗鄙夷着对方。
却听金荩昊话锋一转,又道:“但如今形势变了,大清崛起了,其势不可挡矣。”
“建奴只不过……”
任书良话未说完,金荩昊已打断道:“建奴?呵,你是没见过八旗的锐利之势啊。崇德元年那一仗,触目惊心、触目惊心!”
任书良愣了愣,想让金荩昊不要使用建奴的年号,便小声地提醒道:“是延光十年。”
金荩昊浑然不理,只是摆了摆手。
任书良便也没了底气,不敢再提。
“清军七千可抵倭寇十万人!”金荩昊深吸了两口气,看着任书良郑重道:“此话绝非虚言,大清这位崇德皇帝雄才大略,文治武功极其不凡,内修政事、外勤讨伐,励精图治、用兵如神,确实是旷世帝王之姿。”
任书良脸色大变,四下看了看,有些心虚地低声道:“你休要在这里说这些。”
“掩耳盗铃。”金荩昊指了指他,嗤笑一声,道:“我国主早已对崇德皇帝三跪九叩,接受了大清的册封、用大清的年号,遣我来是为了质问贵国为何无端侵占皮岛。我还怕说这些?”
任书良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金荩昊又道:“崇德皇帝继承的是清太祖‘入主中原’的遗志,往后的成就绝不输于完颜阿骨打。换言之,以后大清的疆域必大大超过当年的金国……可惜,许多人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朝鲜有人这般,楚朝上下更是掩耳盗铃。”
“这些人看不清,但我看清了,国主也看清了。国主当初支援东江镇可谓不余遗力,如今想到降清一事,都还要为之太息、潸然泪下。甚至每年正月他还在宫中设牌位,西向中原哭拜……你知道他有多么孺慕楚朝风尚吗?但,有何用呢?还不是得降于大清?”
任书良长叹一声,不知如何言语。
“说实话,我本来也仰慕汉家衣冠。朝鲜谁人不是如此?”金荩昊叹息道:“但形势比人强啊,清军七千可抵倭寇十万人啊,大势面前谁都挡不住的。”
“事到如今,多说这些也无益。我不妨告诉你,我呆在这京城的目的,表面上,我是为了质问皮岛一事而来,实则……”
任书良忽然有些不想听了。
这个金荩昊忽然说建奴之势,绝不是无的放矢。
官到从五品,这点警觉任书良还是有的,慌张起身道:“我还有事……”
“实则我是清廷的眼睛。”金荩昊饮了一口茶,嘴里的话还是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又道:“我奉龙骨大之命,来看看这楚朝有哪些官员心慕大清。”
任书良面色大惊,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朝鲜人说的‘龙骨大’指的是英俄尔岱,正白旗人,长年出使朝鲜为‘监市官’,擅长理财与外交。
“我我我……什么都没听到。”任书良喃喃道。
“瞧你,怕什么?”金荩昊道:“我并非军中细作,并不会让任大人做什么。”
任书良稍稍舒了一口气。
“但任大人想在我这里留下个什么印象呢?”金荩昊又得意地笑起来,问道:“往后改朝换代了,你是想继续荣华富贵地活下去,还是想……以身殉难?”
任书良的胡子轻轻抖着,不敢走、却也不敢坐下来。
“坐吧。”金荩昊道:“刚才你问我,为何要去招惹王笑?”
任书良愣了愣,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刚才说过,五十多年前日本入侵我朝鲜,此事有极深远的影响。”金荩昊道:“朝鲜亡国又复国;日本丰臣势力被削弱,德川家康趁机建立幕府;楚朝国力受损,辽镇兵额削减;清太祖得此机会,扩展势力……但你知道那一仗,为何楚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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