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圣命在身,若不早日归京,只恐陛下猜忌,卑职请殿下尽快启程。”庄小运说罢,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周衍皱眉道:“王珰还没找到。”
他身后的小太监便劝道:“殿下勿虑,王公子自己跑了也有可能。”
周衍摇了摇头:“小运,你了解王珰,觉得他会自己走吗?”
庄小运:“这……”
“他是我的朋友。”周衍有些难过道,“若我连朋友也能弃之不顾,我还能保护谁?”
“殿下,傅先生的口信回来了。”耿当跑过来道:“傅先生让殿下先回京,珰公子的下落俺们来找。”
“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两人劝了良久,周衍终于不情不愿地答应启程回京。
耿当便对庄小运道:“你回京吧,俺留下。”
庄小运微微默然。
因王笑传来的书信是让他们护送齐王回京后便马上赶赴关外,这几天来两人早期待不已。
但庄小运还是道:“我留下吧,你不是早盼着随侯爷去关外杀奴吗?”
“人是俺弄丢的,俺得找回来。”
“不是你的责任,我们护卫的是齐王。”庄小运摇了摇头,道:“谁能想到连五少爷也有人偷。”
耿当还待再言,庄小运又道:“我出来,才算勇士。”
秦小竺抬头看了王笑一眼,就觉得他如今说话和以前不同了,多了几分耐心和教导——比如教导自己和淳宁。
她想到这里,便又低下头,显得有些乖。
王笑微微笑了笑,继续看手里的资料。
秦小竺安安静静地坐了会,又拿了个苹果在袖子上擦了擦递给他,问道:“你在看什么啊?”
“我在想,为何到了‘楚朝’,满清还是成势了?”王笑抬了抬手中的资料,道:“这是当年郑元化著的北事方略,详叙了我楚朝对关外的政策利弊。”
秦小竺有些茫然,问道:“什么叫‘为何到了楚朝’?”
她颇有些好奇,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会不会影响你啊?”
“无妨,谈一谈也好,就当是梳理一下思路。”王笑道:“我临时抱佛脚,说的未必对……这件事,也许还得从唐代说起。以唐代藩镇之祸为鉴,从宋代开始,中原王朝便更注意加强中央集权,军事上强干弱枝。等到了楚朝,空前加强的中央集权就使文官集团的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地步。”
“楚朝中期,与瓦剌一战后,武将地位更是一路下滑。这不可避免会导致了朝廷和辽镇、辽人的隔阂日益加深。辽民生活困顿,逃跑的军户增多,辽事糜烂,所以这里面说‘朝廷相逼辽人从贼也’。”
秦小竺不解道:“为什么?”
王笑道:“因为楚朝为了防备先前的蒙古、后来的女真,辽东并没有设立州县,只有卫所。辽民不能读书,不事科举。刚才说了文官权重,可没有文官为辽东的利益说话。那么,辽镇武将就只能依驸于文官,便如你祖父与卢正初。但这种政治结构一开始就是畸形的……”
王笑说到这里,后面的“拥兵自重、养虏自保、剥掠辽民”之类的话便咽了回去。
秦小竺点了点头,又问道:“然后呢?”
“当年太祖皇帝驱逐蒙元,将蒙古赶回草原之上,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蒙人弯弓之士不下百万,瓦剌、鞑靼成了楚朝至始至终的梦魇。两代帝王将女真人安置在高句丽故地,又建三大军镇互为犄角,确实是当时最稳当的方案。但,保不了百年。”
“在这种情况下,楚朝历任辽将都是扶持女真、对抗蒙古。而控制女真的办法便是分化瓦解,尽量阻止他们统一。”
“以前但凡有部落想要统一女真诸部,被征伐的部落便会向楚朝求援。但楚人贱视女真,称其为‘东夷’,任意欺凌,百般盘剥。慢慢的,女真也有统一之心。那么,当复仇的怨恨积蓄,反抗来临,一个腐朽没落的朝廷、一个晚期的官僚社会,阻止不了他们崛起。”
王笑说着,低声自语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时间长河的浪花会变,却难因人的意志而改变河道。”
秦小竺偏了偏头,有些不解,道:“那就……杀他娘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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