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华并不喜欢锦州城。
锦州不设州府,既没有文官班底的招待,也没有鼓乐丝竹的绮韵。武夫们每天扯着嗓门大喊大叫,吵得人头痛,空气里也尽是些黄沙、马粪和一些奇怪的屠宰场的气味。
今天听说建奴开始攻城,姚文华吓得不轻。
但他能坐到朝堂高位,自也有一份沉着冷静在:依旧慵懒地倚在炕上,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反正,老夫就是来走过场的。
王笑派人来请他到秦家大堂议事,姚文华心里是拒绝的。
秦成业不好惹,没事跑到他面前做甚?历任辽东督师有几个好下场的?
偏偏王笑也不好惹……
姚文华无奈,也只好过来,捻着长须随王笑步入秦家大堂。
堂上人不多,秦成业、董济和、林绍元、秦山湖,还有一个蔡通禹,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还未坐定,便听秦成业指着蔡通禹骂道:“你还敢说不是你?平日想投奴的是你,弄死老子和怀远侯,获利最大的也是你。今日就算还看你姐姐的面子老子也要弄死你……”
蔡通禹比秦成业还年轻十二岁,但看起来垂垂老矣,像秦成业他爹。
“姐夫,此事绝非我所为!”
“不是你?”秦成业拍案怒吼道:“这锦州老子经营了一辈子,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
“我能做到?”蔡通禹这般年纪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极有些恼怒,应道:“自从你抢了我姐、又一步步夺走我蔡家的兵权,这锦州城内我还能做到什么?”
姚文华一听,当时心就凉了半截。
完了!
敌兵才围城,秦、蔡两家便生内乱,蔡家还想投奴?
宁远与锦州本是互为犄角之势。要是宁远一叛,锦州城又是一片死地……还不如就让秦成业和王笑死在外城,至少那样宁远总兵蔡家祯没准还能拨兵来救。至于他投不投奴的,等自己回了京再说。
姚文华连忙道:“秦伯爷息怒,此事还无证据,不可轻下定论。当此情形,勠力同心解锦州之围才是正事。”
“勠力同心?!”秦成业拍案道:“有人背后捅刀子,老子差点就死在城外一群杂兵手上,窝不窝囊?!”
他目光向姚文华看去,又转头瞥了王笑一眼,不明白这小子把姚文华这老废物请来做什么……
“怀远侯,你莫非怕老子徇私,才将姚督师请来?”秦成业道:“老子军法森严,恩怨分明,绝不包弊谁。”
王笑自顾自地坐下,淡淡道:“今日是公事,并非秦总戎教训自己的小舅子。”
姚文华一听,心中不由盘算起来:看来这小子还顾全大局。
——谁知道秦成业是不是要借机弄掉蔡家,完全掌握辽东大权?这个时节闹起来,可不是玩的。
如是想着,姚文华得了底气,便又开口道:“蔡老大人如今虽在颐养,但他戍边多年,也曾有大功于国。如今没有证据,切不可以擅下定论,免得中了敌人的离间之计……”
“姚督师要证据?”秦成业喝道:“来人,带上来。”
不多时,便有两个士卒抬着一具尸体摆在堂上。
“便是此人炸开石料封堵城门。”秦成业说着,向蔡通禹喝道:“自己看看,他是不是你的家将?”
蔡通禹目光看去,脸色登时一变。
“不是我安排的!”
“将蔡通禹押到南门,依叛徒之罪论处!”秦成业喝道。
“秦成业!”蔡通禹大怒,满头白发皆张,嘶喊道:“你累受我蔡家大恩,如今恩将仇报,设计害我!姚督师明鉴,今日是秦成业设计害我。”
姚文华还待开口,却见秦成业怒气冲冲在案上一拍,将那案几拍成碎片!
嘭的一声响,姚文华脖子一缩,不敢再吭声。
“还敢狡辩?押下去!”
秦成业吩咐完,自己也是一脸恼怒,转向王笑冷冷道:“怀远侯可满意了?”
姚文华愣了愣,也是看王笑,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
——莫非这小子还是借老夫逼秦成业重惩蔡通禹?
……
“秦总戎大义灭亲,实在让人佩服。”王笑开口道:“但,我还不满意。”
他说着,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看向大堂外。
远处,一脸焦急的蔡念真被几个守卫拦着进不来,蹲在地上哭个不停。
秦成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道:这小子不会要我把她也杀了吧?
下一刻,便听王笑接着道:“因为,此事不是蔡老大人做的。”
“怎么可能不是他?”
“蔡老大人若是对秦总戎怀着恶意,便不会只携孙女来锦州。更重要的是,我们昨夜出城极是隐秘,他是如何得知的?何况要用炸药封门,这时机极难把握。早了,守军提前发现了不行,迟了,我们兴许就已入了城。另外,他还要确定我们会从南门入城。能做到这些,又岂会轻易留下家将尸体让人怀疑?”
秦成业粗眉一皱,问道:“不是他?那还能是谁?”
王笑的目光看了一眼蔡通禹,又看了一眼姚文华。
蔡通禹被两个兵士押着,堵着嘴,双目通红。姚文华脸上还有些茫然。
“侯爷莫非觉着是老夫做的?”姚文华被王笑一看,登时大惊失色,急道:“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王笑颇为认真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叹息了一声。
他今日请姚文华过来,确实是心存了怀疑。
——秦成业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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