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众人围着那只碗,大大小小的眼睛瞪了好一会。
突然,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犯都哄堂大笑起来。
“大家伙,瞧这银子,便像是这牢里的菜一般,清汤白水,硬得咬不动,还他娘的半点油腥也没有,哈哈哈哈。”
“莫不是这脑满肠肥的郝老板太小气,又给舔干净了吧?”
“这小胖球若有这等技艺,大可替老子也舔一把。”
王笑看了一眼脸色如猪肝一样的郝老板,心道,这个话就有点过份了。
但不知为何,他还是低下头,偷偷笑了笑。
袁环听到这些起哄却极有些气愤,拿着鞭子打了一圈,骂道:“都起什么哄!这算什么?谁知道是不是老高头把银子洗了。”
“嘿嘿嘿,老高头若是有这样的脑子,老子就不是广安坊第一神偷了。”那山羊胡子的高瘦汉子应道。
“那你是什么?”有人搭腔作捧哏。
山羊胡子大笑道:“让老高头当第一,老子当第二。”
“哈哈哈哈……”
登时又是一片哄笑。
袁环气极,一鞭子就重重向山羊胡子抽去。
山羊胡子眼珠骨碌转了一圈,咧着嘴笑着,身子飞快地闪到纹着老虎的大汉身后。
啪!
鞭子被纹虎大汉手里的镣铐挡下来。
纹虎大汉眉毛一竖,手向前一套,直接便将袁环提起来,狞笑道:“老子肯让你们逮,是给你们叶千总面子,你丫敢朝老子招呼,要了你的小命信不信?”
袁环被铁链挂着,脚不能着地,心下大骇,嘴里不停嚎叫起来。
场上又是一片哄笑。
“干什么!”
随着这一声大喝,一个中年军官从后堂走出来,他四十余岁,颧骨颇高,看起来有些精干阴狠。
袁环连忙喊道:“爹,救我!”
袁庆目光狠狠在袁环脸上一瞪,袁环连忙改口道:“千总大人,救我。”
“白老虎,把人放下。”袁庆道,声音很是威严
白老虎狞笑道:“放人可以,但这小子动不动拿鞭子招呼,老子也怕在这牢里被人欺负了。”
袁庆便走过去,压着声音说了几个字。
王笑站得不远,能勉强听到是“给你天字四号房”之类的,大概这巡捕营的牢房还有三六九等之分的。
白老虎这才嘿嘿一笑道:“好!”
说着将袁环放了下来。
袁庆四顾一看,又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叫老方的胥吏便连忙凑上去将事情经过细细讲了。
袁庆朝桌上放着水和银子的碗看了一眼,目光便盯在了王笑脸上。
王笑努力展现出一幅人畜无害的天真表情。
被这样一个带着杀气的阴森军官看着,若说心里没有紧张那是假的。
袁庆若有深意地看了王笑一会,淡淡道:“既然罪证不足,就把人放了吧。”
老高头的狂喜与郝老板的失落在王笑眼里却像是失了色彩。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时代,有些人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
那对于自己呢?
这个姓袁的千总是不是一句也话也以左右自己的命运?
下一刻,袁庆转过身,朝大堂后面走去。
“呵,真是个机灵孩子。”他丢下一句话。
被这样赞了一句,王笑却很有些不爽——自己本来就很机灵,要你说吗?
于是这个‘机灵的孩子’撇了撇嘴,在许多人的目光中,摆出一幅傻憨的模样……
耿当既然答应了王珍要照看好王笑,便准备将他们主仆二人送回去。
正当他打算跨上马车的时候,却见后面马车上的王笑飞快地跑到自己面前。
“三公子怎么了?”耿当颇有些疑惑。
王笑道:“耿大哥,这个你拿着。”
说着,他拿了几块碎银子塞在耿当手中。
银子是出门前王珍给的,本就不算多,此时王笑只好一股脑塞给耿当。
“这,俺怎么能要你的钱呢?”耿当像是被那银子烫了一般,将手收了回去。
“你答应收养那个女娃,这便需要花银子。另外那两个狱卒没在你那捞到好处,还是要打点一下,以免以后生出龌龊。还有老高头,不妨让他将一双儿女赎回来。”王笑语速极快,如连珠炮般说道。
耿当极有些惊讶。
这王家三公子听说是个痴呆儿啊,那这是在做什么?
下一刻,王笑又将那银子推回他手里。
“这银子你当借的也好,送的也好。你义气深重,为人方正,因此我心中敬仰。又见你济危扶贫,便也想出一份力。再推却,就是瞧不起我。”
若是别人有这样的行事话语,耿当自然颇为感动。
但一个痴呆儿这样,便让他觉得有些诡异起来。
莫非是自己的真诚与正直感动了上苍,于是借王家三公子的躯壳来勉励自己?
那边缨儿上了马车,刚要伸手去拉王笑,却见自家少爷飞快地跑到前面,她连忙又跳下来,提着裙子小跑着追了过来,正好见到王笑将银子递出去。
缨儿便有些愣怔在那里……
回去的路上,王笑很快就发觉缨儿有些异样。
说起来也是,自己今天做的确实有些过了,换着花样的闹腾,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五岁智商的痴儿行事。
卖弄什么呀,若是被这丫头看出来了,还得编一套说辞。
比如:前天被打了一棍子,所以突然开窍了。
有些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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