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庆坊黄府,再一次迎来了宫中赏赐。
黄伟和王氏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不过当得知两宫太后派人传赏竟然是为了那一对抹额和一张百果冻奶的方子时,夫妻俩还是吃了一惊。
两宫太后竟然如此中意自家女儿,以至于连这样再寻常不过的寿礼添头都要特地着人来传赏吗?
不过,如此一来,他们也能放心不少了。
有了两宫太后庇护,哪怕将来宫里又添了新人,自家女儿也能安稳度日了。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五月中旬。
帝后大婚在即,李太后搬回慈宁宫。
皇帝要大婚啦!
五月十三,开始斋戒。
五月十五,祁钰派遣官员祭告天地、宗庙、社稷。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日大婚。
是夜月明星疏,清风徐来。
送走道贺的宾客,黄家热闹喧嚷的小院一下子变得静谧起来。
黄宜宁陪着黄宜安在西窗下闲坐,一脸崇拜地看着她有条不紊地交代阿梅入宫诸务。
等阿梅领命去了,黄宜宁抓着黄宜安的衣袖,眼睛亮晶晶地仰视她,钦佩不已:“大姐,你好厉害!明天就要嫁进皇宫了,你非但一点都不担心害怕,还能将事事都安排得如此妥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本就是从宫中出来的呢!”
黄宜安暗想:我可不就是宫里熬出来的嘛!
面上却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肯用心,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情。别的不说,就单说从英国公府移栽的那几株早桂,你不就照养得很好吗?”
说起自己擅长之事,黄宜安眼神在窗前,负手仰望天上的那轮圆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沐浴在轻柔澄澈的月光之中的少年,少了白日身为帝王的威严,多了少年人的温朗翩翩,清风吹动他散落的发丝和宽大的衣袖,恍若仙人下凡,仿佛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一般。
倏忽,田义点亮烛台。
明亮的烛光燃起,将室内如梦似幻的月光逼退。
祁钰闻声回头。
烛光映照着他扬起的眉梢唇角,飘然欲飞的仙人瞬间便被拉回了尘世,成为满怀春情的待婚少年。
“备笔墨来。”祁钰兴致勃勃地吩咐道。
田义恭声领命,忙去御案前铺纸研磨。
祁钰阔步绕到御案后,执笔沉思片刻,沾墨,笔走龙蛇。
田义在旁掌灯伺候。
只见祁钰挥毫之间,一首传唱不衰的望月怀远便徐徐呈现。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田义看了,暗想:皇帝这是在思念明日就要大婚的新欢皇后呢,还是那位据说是其旧爱的郑司务家的小姐呢?
祁钰写完,似乎心中之情仍未表尽,遂撤纸换笔,细细勾勒。
先是大片的绿荫。
而后是树下小径。
画到这里,祁钰执笔不动了,凝眉构思。
田义不敢打扰,只将烛台举得更近了些。
好半晌,祁钰掷笔叹道:“扔了吧……”
话虽如此,人却对着那绿荫小径失神良久。
田义见了,暗暗记在心中。
等墨迹干了,田义便仔细地将画卷同字幅一并收拾好,放入御案旁的卷缸中——皇帝同别人不一样,越是珍贵的东西越要放在近手可得之处。
听说,上次冯公公就是在这卷缸中无意间发现郑小姐的画像的……
祁钰踱到窗边,仰望穹顶那轮圆月,低声叹息。
他怎么越是极力回想,就越是看不清楚她那恭顺中带着狡黠的模样了呢?那眉眼仿佛被一层轻纱遮住,只有那神情风姿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唉,看来他果然是太久没见她了,以至于连她的眉眼都记不甚清了……
祁钰自认为找到了理由,深吸一口气,劝慰自己:再等两个时辰就好了!
等天一亮,他便派使节去黄府迎亲!
……
黄家,黄宜安同样深夜难眠。
与前世的激动忐忑难以入眠不同,她却是在细细地思捋前世之事,思索该如何一一破除前世所犯之错,让今生的皇后之路走得更平顺一些。
首要的一点,便是管束住自己的心,不可再因皇帝初婚时的温柔体贴,便傻傻地捧出一颗真心,递给对方伤害自己的刀子。
皇宫,从来都不是讲情的地方,尤其是夫妻之情。
黄宜安捂住心口,深呼吸几次,将心头泛起的微澜压下,面容冷静而沉肃。
夜色深深,夏虫时鸣。
朗月清风之下,两般儿心思。
明月逐渐西斜,虫鸣渐渐停歇。
穿过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旭日破晓而出,金光洒满大地。
京城,一下子清醒喧腾起来。
皇帝要大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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