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透过肉,已经扎到骨头了,纵是夜飞舟再能忍,也在扎到骨头的第三下支撑不住。
拄着地面的手臂一软,整个人扑通一声摔了下去。那一刻,他听到萧氏在身后说:“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了你,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不嫁进一品将军府,也不想生出你这样的儿子。夜飞舟,你为什么不能死了呢?你死了,我们家就都好了。”
有泪从夜飞舟眼里流出来,一行一行,一行比一行绝望。
可绝望归绝望,却已经没有像从前那般一心求死的念头了。他甚至在地上转过头来,看向萧氏,一字一句认真地说:“上一次,父亲打断了我的腿,又把我推出来顶罪,他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死我。我同他的父子情分,在那一刻起就已经断了。”
他缓了口气,继续道:“可人就是这样,不管经历过什么,亲情总是最难过的一道关。所以我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母亲身上,可是今日,咱们的母子之情也该断了。母亲,你想扎就扎吧,我不会躲,每一个我就受着。直到你没了力气,如果我还活着,咱们从今往后就断了亲恩。这一地的血,就算我还你生我一场。”
萧氏的目光愈发凌厉,凌厉之中还透着坚决,夜温言眼瞅着她把簪子举得起身来,又重新坐回椅子里,然后看向夜温言,“四小姐说得都对,但舅母是长辈,我们做小辈的总不好对长辈不敬,那样传出去是会让人笑话的。我是没什么本事,只会关起门来打自己的儿子,不像四小姐本事大,大房的事要管,二房的事也要管。”
夜温言也坐了回来,听她这样说话就笑,“二房的事我才懒得管,我只是觉得我二哥这人不错,同我也聊得来,所以想保他一保。至于你们,是亲还是仇,我这儿都有数。”
萧氏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告诉她夜温言在怀疑什么,甚至是已经知道了什么,可她不敢问。有些事是她再也不想记起来的回忆,但同时,也是她一生都摆脱不掉的梦魇。
舅奶奶汤氏这个人实在是不老实,也太不甘心。刚才明明都想到了自己身上的糟心事,都已经闭嘴了。可这会儿见萧氏的态度又有所转变,她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只见她看看萧氏,再看看穆氏,又看看夜温言,一边看一边摇头,“真不是我说你们,瞅瞅你们都闹成了什么样?长不长幼不幼,一点规矩都没有,哪像我们蒋家……”
她又要说蒋家,老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没让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可即使只开了个头,这个头也足够让夜温言不耐烦了。
老夫人眼瞅着夜温言又翘起了二郎腿,心说要糟,因为夜温言一做这样的动作,要么是打算看戏,要么就是想要算帐,再或者就是想打架。
眼下戏都看得差不多了,就剩下算账和打架了。老夫人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夜温言人往椅背上一靠,勾着眼睛看向汤氏,开始说话了。
她说:“既然舅奶奶铁了心要跟我们夜家人立蒋家的规矩,那我就要问一问,这趁丈夫病重却不给喝药,还把熬好的药都倒了的规矩,是不是蒋家遗传的?”
汤氏被她问得一愣,“什么把药倒掉?谁倒药了?你在说什么?”
她是真懵,毕竟她人远在秀山县,京里的事她是不知道的。可看着夜温言这个架势,又觉得此事并不是无地放矢,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汤氏的八卦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追着就问:“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把药倒掉?”
此时的老夫人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连气血都在不停地上涌,要不是君桃一直帮她顺着,怕是当场就要一口气喷出来,气绝身亡。
她觉得这屋她待不下去了,她现在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安静一会儿,好想一想夜温言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那丫头到底知道了什么?
她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夜温言,是既想问个究竟,又怕问出究竟。
那件事情她自认为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她是做梦都没想到夜温言打从肃王府回来之后,就把死因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了半步,“二老爷请慎言!”
夜景盛真是一看到夜温言气就不打一处来,一看到计嬷嬷就更生气。于是也不想再理会计嬷嬷是什么人,直接就怼了过去:“我同我们夜家的小辈说话,你管不着!”
计嬷嬷还想说话,却被夜温言给拦住了,就见夜温言笑着向夜景盛点了点头,“二叔来啦!哟,您这手上的包扎已经拆掉了?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怎么样有没有不太习惯?要是二叔觉得还是包扎上比较有紧实感,那我可以再烧你一回。”
“夜温言,你不要太过分!”夜景盛咬牙切齿地道,“你要是想把这个家给毁了你就直说,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还连累这么多人。”
眼瞅着夜景盛跳脚,夜温言的目光也冰寒起来,“急什么,我要说的事,你也有份儿。”
夜景盛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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