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楚喘着粗气,跌坐在了地上,仰头看着那虚空上浮现出的浩大虚影。
“这就是杨浦县城隍?”
这个世界有术法神通、鬼神精怪,自不必多言,然而真正能够见到一个神灵,那种震撼依旧让人心神摇曳,难以想象。
忽而,他的耳畔似响起了一个如吟如咏的男声,仿佛在对他说话,又像是自揭心事过往:
坠落江河二百年,
每逢好事可人怜。
遇危救急逃生路,
不致沉躯赴水眠。
上天见我三德愿,
擢升杨浦城隍仙。
神道有灵应识我,
去时还似来时天。
……
河岸之上。
慌乱奔逃的人群在轰然巨响之后,倏然寂静。
不论是溃逃的官军,还是费劲千辛万苦爬上城头逃命的升斗小民,所有人尽皆呆滞当场。
“城……城隍爷!”
“是城隍爷显灵了!”
“求城隍神解救我等苦难!”
城墙内外,有逃出城的黔首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连连叩首祈求。
亦有官军丢了兵器,匍匐在地,似在请求开恩。
便是那两名禁妖司的缇骑,见多识广,可真神显身,依旧是平生第一次见。特别是那位身穿鹤氅的老者云诚,拉着身边的力士汤休,两人整顿衣冠,认认真真躬身行礼。
唯有那杨浦县县令吴知远,神色变幻,僵在那里,不知想的却是什么。
裴楚再抬头看时,就见虚空中那头戴乌纱身穿锦衣的城隍神虚影,忽然衣着变了一下,成了一袭麻布粗衣,遥遥对着裴楚仿佛作了一揖,接着遁入空中,消失不见。
轰隆隆的水流声继而响起。
宛如江河倒扣的滚滚河水重新回到了河道之中,几乎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就悄然退去。
……
忽然一道水流凭空飞起,直入天际,几乎是眨眼间,在杨浦县县城上方就汇集成了一朵阴云。
裴楚站在河岸边,愣愣出神,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伸手摸了摸脸颊,隐有水渍。
“下雨了?”
裴楚回过头看向依旧火光滔天的县城,开始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接着成了瓢泼大雨,将城内熊熊的大火压了下去。
城头上,一个爬上城头身穿红衣的疫鬼,在那雨水落在身上后,发出痛苦的哀鸣,继而身上腾起了道道青烟,一头从城头跌了下来。
一些被疫鬼撕咬感染的百姓,被这雨水一冲,身形骤然僵硬,仰头栽在地上,似被冲刷洗涤了疫气。
“成了。”
彭孔武双手张开,迎着雨水落下,兴奋地大笑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挣扎着跑到了裴楚身边,一把揽住对方的肩膀,喜不自禁道,“裴兄弟,这城隍神显灵,下起雨了,大火扑灭,疫气消散。”
裴楚重重地点了点头,只是目光依旧望着浦水上空,这一夜的经历,堪称离奇,却也让他真正认识到了这个世界。
“好一个杨浦县城隍啊!”
两位禁妖司缇骑不知何时也走到了裴楚身旁不远出,那名散修校令云诚幽幽叹了一声:“那城隍一点真灵不灭,这一次却是云散烟消了。”
“啊?”彭孔武张大了嘴一阵愕然。
那名力士汤休神色肃穆,面露敬重之色道:“杨浦县城隍庙早已破败,他又未得本朝敕令,所以才会以原形被人所拘役。如今得了解脱,又以自身的真灵,布雨灭火,化解了城内的疫气,自是不在了。”
“不在了?”彭孔武口中喃喃,似如遭重击,他本还想此事过后,重建城隍庙,却不想对方真灵已散。
裴楚在一旁也是岿然叹息,他从那城隍最后念的一句诗里,已然听出了一点味道,再见对方的官服化作布衣,那是没了神职敕令,心中就有了猜测。
“啊啊啊——痛煞我也,混账,丘云瑞,你一个小小的水鬼还敢反我!”
河岸边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一个穿着白衣湿漉漉的身影从水中爬上了岸,神情萎靡,可口中却依旧在大呼小叫,不断谩骂着。
两名禁妖缇骑骤然变色,猛然一跃而起,朝着岸边扑了过去。
那从水里爬上来的祝公子,被破了拘役之法后,浑身疼痛,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爬上岸,忽然就感觉身上压了两人。
还没来得及多做反应,就听到那面容枯槁的老者云诚大吼一声,“倒钩链!”
跟在他身侧的汤休往腰间一摸,用做腰带的两条铁链登时甩了出来,一根手指粗细的铁链扔到了老者的手里。
铁链两头都有着一个手掌长的倒钩,两人一左一右,朝着祝公子的后背钩了上去。
“啊!!我要杀了你们,挫骨扬灰,阴火炼魂……”祝公子口中蓦地再次发出痛呼出声。
不远处的裴楚和彭孔武看着这情形,都是神色一凛,就见那祝公子身上血迹斑斑,两个锋锐的倒钩穿住了对方的琵琶骨,疯狂地挣扎了两下,登时气息就萎靡了下去。
只是一张面容,依旧满是怨恨阴毒之色。
云诚和汤休两人,眼看倒钩穿过了祝公子的琵琶骨,同时齐齐出了一口长气。
倒钩链是禁妖司专门囚禁邪道妖人的刑具,任你术法高强,变化多端,只要传了琵琶骨,立时就失去了反抗之力。
这也就是祝公子被城隍破了拘役之法,心神受创,又在那滚滚的浦水中浸泡许久,换做其他时候,以祝公子的术法修为,两人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得手。
“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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