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
杭家集里里外外热闹非凡。
铛铛铛的铜锣敲打声不绝于耳。
来来往往的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仿佛年关赶集的喧嚣场景。
周遭十几个村镇的人手汇聚在集市外开阔的平地上,鸡鸣犬吠,牲畜嘶鸣。
一棵又一棵粗大的桃树被砍了下来,有木工精湛的老人带着五七个青壮,正忙着劈砍枝叶,将这些桃木制作成箭矢和长剑之类的武器。
在一处稍远距离些的下风口处,则臭气熏天,令人作呕,有三五个汉子口鼻蒙着厚厚的毛巾,正在熬着金汁。
一些刀枪铁叉之类的武器,成列在一旁,不时有人将这些武器放入金汁之中浸泡。
在其不远处,又有人以木头、藤蔓或者篾片制作木盾、藤甲竹甲之类,如有朝廷的官员经过,看到此时场景,非吓得心惊胆寒不可。
这些藤甲竹甲虽不比银鳞甲之类的坚固,但一个人穿上之后,普通的刀剑想要破防也不容易,而且这些藤甲竹甲轻便耐用,跌倒摔打之类的亦能有效的防护自身。
大周民间不禁铜铁刀枪之类的武器,但强弩、甲胄素来不许私藏,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这些顾忌了。
一处空地上,此时几十个赤膊的汉子拿着绳索棍棒等器具,正围着一头被人牵出来的黑驴。
“这……这真要杀了啊?”一个老汉摸着黑驴的肩背,眼里隐有泪花泛起。
人群里一个颇为壮实的汉子走了出来,一幅屠夫打扮,听到老汉的话,不由叹了口气:“张老哥,左近十几个村镇,就只有你家养了黑驴。”
“我……我只是舍不得。”张老汉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睛,又伸手拍了拍驴背,“这牲口养到这么大,可不容易,我这犁田拉货都得靠着它。”
“张老哥,这不没法子的事情,你这黑驴是好,可杭家也出了银钱与你,再不愿意你换头其他毛色的迁回去也成。”那屠夫打扮的汉子又说道。
“不是这个道理,我老汉虽没什么钱财,可一头牲口……舍,舍便舍了罢。”张老汉摇摇头,默默站了一会,狠狠一转身,朝着人群里走去,“陈屠户,你动手便是。”
看着张老汉矮瘦的身影离去,人群里有叹息声响起。
“这老汉是个通情理的,听说他前些时日有个孩儿,就是遇了鬼魅阴邪,生了大病,后来救治不回来了。”
“可不是,不止这张老汉,那李家大哥的一个侄儿,好像也是迷在了山里,至今都找不回来。若说虎豹豺狼,总能找回些痕迹,可遇着鬼魅妖邪,那是一块骨头都不知去了哪里。”
“莫说这些了,李屠户,不要耽搁了,黑驴血小心些,可别浪费了。还有驴蹄子,这东西据说也能辟邪。”
……
犬吠声一阵接一阵的响起。
“爹爹,求你了,别杀二黑!”
骤然一声凄厉的小孩哭嚎响起。
人群当中,三四个拿着棍棒的汉子正围着一条系在木桩上的黑狗。
黑狗蜷缩在地,呜呜低鸣,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趴在黑狗身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乖儿,快让开。”
其中一个拿着长棍的汉子双目泛着红光,看着那孩童道,“非是爹爹心狠,也不是被谁逼迫,只是……只是若不杀这狗,哪里来的黑狗血,往后又怎么护你平安?”
旁边围着的众人一时都心有戚戚,有一年长些拿着木棍的汉子见状,走到场中,一把将孩童拽了起来,抱在怀中。
小孩在那年长汉子手里,挣扎不断,放声大哭,“爹爹不要杀二黑,爹爹不要杀二黑……”
趴伏在地上的黑狗骤然竖起汗毛,呲牙裂嘴,似要撕咬,拿着棍棒的汉子则高举起木棍,就要朝着黑狗打去。
“等等!”
庞元生骤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声喊道:“取黑狗血不需杀狗。”
那汉子愣了愣,认出了庞元生,问道:“真的?”
庞元生郑重点点头,朝着周遭的众人拱了拱手,“狗,是至阳之畜,所用之黑狗血,能破法辟邪,但不用屠宰,只需从割后腿取一些便可。”
“太好了。”
人群里不少人听得此言,一时皆是松了口气。
旁边那哭喊着的孩童已经挣脱了出来,泪眼婆娑,一把抱住了黑狗。
……
“是庞某小觑了百姓。”
人群外,庞元生看着里面哭喊声小了下去,反而不断又安慰声响起,无声叹了口气。
裴楚站在庞元生身边,目光则看着另一边那张老汉没入人群的萧索背影,愣愣站了良久,有莫名情绪,溢满胸膛。
这不是他那一世里听过的什么“我真有一头牛”的笑谈,在这方世界,一头大牲畜于杭家那样的大户,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于升斗小民而言,当真是家中最重要的财货,能抵几个壮劳力,一声“舍便舍了”,实让人生敬意。
时间已经到了第三天,这几天夜里裴楚和庞元生两人跟随着枣红马,在周遭的村镇有不断转悠。
其间有遇上了一些游魂精怪,二人随手除去,只是不知是那峄山府君并未收到古詹花被毁的消息,还是开府娶亲在即无暇理会,反而没有被那峄山府君找到头上。
“裴兄弟,庞总旗,二位一夜辛苦。”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狄五斗身穿一袭单衣,肩上扛着一根两丈长合抱粗的巨木,腋下还夹着一根稍细一些的木头,神情自若地走到裴楚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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