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希逸站在黄河岸边,神色沉重。
他心中还抱着万一的指望,如果能倚靠黄河天险,守住了呢?
如果能守住,谁愿意当一介丧家之犬去四处流浪呢?在平卢,他就是王,去了别的地方,他算什么?一个没有了地盘,没有了兵马的昔日的节帅,只会成为别人啃咬的对象。
朱友贞到了青州之后,强烈的建议他去长安。
他会去吗?
当然不会去。
即便失败了,他也不会去。
即便没有了兵马地盘,但他还有庞大的不可计数的家产,如果到了长安,自己只会成为朱氏父子的盘中餐,到最后沦落到何种地步他都不敢想象。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希望向训能看在过去两人交情的份儿上,看在自己还曾救过他命的份上,不要太过份。前面送过去的那几船财产,便是自己买个平安的投身状。虽然向训已经承诺了自己,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还是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只有在实在不行的情况之下,再不得不到去岭南当一个富家翁吧。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但愿哪里真有诗里说得那么好吧!
一团青翠的树叶随着浪花随波逐流而下,到了他的面前,被一个小小的漩涡卷了进去,倏忽之间便被吞没得不见了踪影,将候希逸吓了一跳,再出现身影之时,距离他已经有了十数丈远。
这几年,候希逸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拼命地扩军备战。
第二件,便是拼命地刮地皮。
或许是在很久以前,他在潜意识之中便认为自己不会是李泽的对手,所以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准备后路。刮地三尽的搜罗钱财,大部分的财物,都投入到了军队之中,少部分中饱思囊。
说起来他现在的军队够多了,光是在黄河沿岸,便布置了大约八万大军,如果算上驻守各地的军队,十数万大军的规模,在各个节镇之中,算是头几号人物了。
当然,人多,并不等于便是战斗力。
这是一个恶循环。
他征召壮丁入军队,然后搜刮地皮来供养军队,但是大量的青壮被征入军中,又使得劳动力减少,平卢创造财富的能力,每况愈下,百姓生活艰难,揭竿而起的人比比皆是。对于造反者,自然是要镇压的,军队一动,便又是钱粮无数。
一轮一轮这样的循环,平卢越来越穷,造反的人越来越多,能征收到的赋税越来越少,到了今年,他已经不得不出动军队,说是助征赋税,其实也就跟抢差不多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的军队的待遇,装备,比起对面的唐军来说,仍然差得太多。逃亡者愈来愈多,不光是百姓开始逃离平卢,便是军队,也开始往对岸逃了。最初是一个一个的,到了今年对峙愈发严重起来之后,,仍然是威风凛凛,他在平卢军中威名着著,是候希逸最为倚重的将领。
“节帅,这一仗,最为关键的还是水军。”刘信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唐军在棣州建设水军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与我们相比,还是有一点差距的,这也是我们唯一比唐军强的地方。如果水军能够扼守住黄河,那还有的一战,如果水军败了,形式恐怕就很不妙了。”
“十万大军,就这么不堪一战吗?”候希逸叹道。
“节帅,说起来是十万大军,但真正能用的最多三四万人,这这其中还有一万人在青州,真正在一线的精锐,只有两万人不到。”刘信达有些无奈地道:“即便如此,我们在装备,士气之上与唐军也无法比较。一旦唐军过河上岸,节帅便要另作打算了。”
“信达,万一唐军上岸,你能顶多久?”候希逸问道。
“节帅,最多半个月,一旦唐军上了岸,我便会将主力撤致滨州一带,以滨州为核心构建一道防线。”刘信达道,“希望在滨州能够坚持更长的时间,衮海,天平不会有援军过来吗?”
候希逸摇了摇头:“朱友贞说了,天平军面临着田平右金吾卫的威胁,压根儿就不敢抽调军队,衮海呢,本来就只剩下了一半主力,也不可能前来支援我们。”
“那他跑来干什么?”刘信达有些烦燥地道:“青州即便多了他这几千人马,又能济什么事?”
候希逸沉默不语。
“尽人事,听天命吧!”候希逸拍了拍刘信达的肩膀,“接下来我准备回青州了,你在滨州如果实在顶不住了,就撤退吧!跟着我一起去岭南,向训,还向我问起过你呢!”
刘信达苦笑了一声。
他自然是知道候希逸早就在准备后路了,其实由上到下,失败的气氛浓罩着每一个人,主帅都如此,更遑论下头的官兵了。
这些年来,对面的唐军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特别是今年以来,在东北打得张仲武拱手投降,在西北,十几万吐蕃军全军覆灭,威名赫赫之下,让平卢军无论如何也兴不起能与对方匹敌的信心。
当真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候希逸上马带着他的卫队离去,刘信达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大步回到了黄河边上的要塞之中,盯着地图之上蜿蜒布置的黄河防线看了半晌,才沉声道:“传令,召集各部将领会议。”
棣州,也已经进入到了战前的最后准备。驻扎在棣州城外的军队,已经一拨一拨地开拔离去,而更多的物资装备,也是每天络驿不绝地向着前方运送,城外满满当当的一个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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