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看热闹时,那群曾与她坐而论道的僧人,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七嘴八舌:
“南姑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南姑娘,贫僧有好些佛理弄不明白,可否请你赐教?”
“不如请南姑娘剃发为僧、皈依佛门,那样咱们就能每日坐而论道了。”
“是啊,南姑娘,来当我们的小师妹吧,我们定然宠着你!”
“嫁人生子多么无趣,小师妹,来与我们坐而论道吧!”
南宝衣:“……”
抱歉。
她并不想与他们坐而论道。
关键时刻,还是老和尚拿拂尘,狠狠敲打了他们几下。
他的徒弟,居然嚷嚷着要向老道士的徒弟请教佛理!
丢脸啊!
老脸都丢到盛京城了!
“一帮废物,都给老衲回去抄佛经!”
“可是师父,佛寺被烧没了,咱们去何处抄佛经?”
老和尚的脸色起身。
她满脸坚韧,犹如孤注一掷:“官爷,南宝衣就是邪崇女!那首童谣,并不是我和夏明慧编造出来的,而是我睡觉时,上苍在梦里告诉我的!他说,南宝衣是邪崇转世,将来要祸害天下,唯有烧死她,蜀郡才能降雨,天下才会太平!”
这番话,算是给了狼卫一个台阶下。
头领笑道:“既然如此,那么我等不敢忤逆上苍旨意。放火!”
带着火焰的羽箭,笔直射向柴堆!
却被一柄陌刀,在半空中斩为两段!
萧弈拽着缰绳,慢悠悠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他把陌刀扛在肩上,笑容邪佞:“本侯说过,谁想杀南娇娇,就得先从本侯的尸体上跨过去。可是听不懂?”
狼卫们面面相觑。
南宝衣立在高台之上。
她含笑注视南胭,“姐姐有上苍入梦,不巧,我这两日住在镇南寺地窖,也曾有上苍入梦。只是老天爷告诉我的话,却和姐姐的话大相径庭。”
“你说谎!”
南胭捏紧帕子。
“你才说谎!”南宝衣倨傲地抬起下巴,“老天爷说,我家中数百年行善积德,是真正的大善之家。看在南家的面子上,他愿意向我透露天机。他说今日午后,将落今年第一场雨!”
话音落地,满场静寂。
片刻,铺天盖地的议论陡然四起。
南胭不敢置信地皱眉。
南宝衣疯了?!
即便撒谎,也该有个限度。
今日天空无云,怎么可能会落雨?!
狼卫们杵在原地,进退两难。
杀吧,名不正言不顺,于大都督无益。
不杀吧,如何向大都督交差?
那位头领杀心顿起,沉声道:“祸世邪崇,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等现在就取你性命!上!”
数十骑狼卫,不管不顾地冲向高台。
靖西侯功夫虽好,可南宝衣却手无缚鸡之力。
有她拖后腿,靖西侯必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若能把靖西侯斩于马下,大都督定然高兴!
他们盘算得很好。
只可惜,世上常常有出乎意料之人。
萧弈横刀立马。
“半个时辰,也等不得吗?”
他薄唇轻勾。
“如此热切地想下地狱,本侯岂有不成全之理?”
陌刀横扫而过!
高台之下,厮杀震天,血溅三尺!
薛定威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数十名暗卫,组合成诡谲莫测的阵法,将萧弈包围在内,只等机会将他一击必杀!
只可惜,萧弈比任何人都要精通阵法。
当初花朝盛会,他以一己之力破除两百多人的一字长蛇阵,又怎么会畏惧这区区数十人的阵法?
战马横冲直撞!
十言等暗卫甚至都没有上前帮忙,不过短短两刻钟,薛定威的心腹狼卫,被尽数斩杀殆尽!
萧弈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提着陌刀。
粘稠血液,淋淋漓漓地顺着刀刃滴落在地。
他自己只受了些轻微的皮外伤,别人的血染红了他的锦袍,就连白皙俊美的面颊,都溅上了血珠。
他舔了舔嘴角血渍。
垂眸,满意地扫视过地面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尸体。
他曾在玉楼春买过消息。
昔日都安堰陵寝,将南娇娇扔进石棺的人,埋伏炸药诛杀他们的人,竟是薛定威手下的狼卫。
如今这支狼卫栽在他手里,也算报应。
南胭崩溃地捂住嘴。
见过霸道的男人,没见过如此霸道的男人!
他杀的,可是薛大都督手底下的暗卫!
他怎么敢?!
她跪倒在地,一手撑在地面上,惊慌失措地看着抱头痛哭的程太守,看着哀哀嚎叫的黄氏,看着呆若木鸡的程德语,看着战战兢兢的夏明慧……
心底深处,渐渐生出一股无力感。
枉她算尽人心,可是,无论她怎么利用别人,这些作为她手中刀刃的权贵,都敌不过萧弈。
他们,太弱小了。
他们,无法真正为她所用!
浓烈的血腥味儿萦绕在鼻尖。
方姨娘突然发疯,抱住血婴冲过来,朝她和夏明慧拳打脚踢!
那血婴惨不忍睹,就滚落在她身边。
她再也受不住,捂着翻江倒海的胸口,活生生呕吐出来。
无比清楚地意识到,程家完了。
她,完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山风大作。
乌云蔽日,层层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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