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其他人问,又或者是其他时候,陈新甲不会说实话,以免被人听到,传到那些有心人耳中,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他位置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会被下旨论罪,又是面对国本,未来的皇帝,所以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微微一思索,拱手道:“殿下,恕臣直言,我大明开朝三百年来,鼎定九边,海晏波平,卫所制曾经功不可没,但实至今日,卫所制却已经是弊端多多,不合时宜了,全国在册的卫所兵有百万余,但真正存在的连五十万都不到,能战的就更是少了,不论面对关外的建虏还是中原的流贼,卫所兵都一塌糊涂,毫无战力,但偏偏朝廷每年在卫所兵上耗费银两众多,投入和产出完全不成比例,因此臣以为,要想外抗建虏,内平流贼,卫所制必须有所改变。”
陈新甲所说,并没有什么新意,但却是一种态度的展现。
而朱慈烺要的就是这种态度。
“陈部堂以为该怎么改?”朱慈烺不动声色的问。
“去冗员,选精锐,信号令,责屯种!”陈新甲道。
朱慈烺微微点头,陈新甲所说还是很有章法的,这个兵部尚书也不是白做,还是有点才能的,于是再问:“如果朝廷决意整顿卫所,陈部堂,你能担此重任吗?”
陈新甲吃了一惊,太子此言可是有僭越的嫌疑了,陛下没有令,内阁没有拟,军制改革这么大的事情,太子怎么可能可以妄言?犹豫了一下,随即在马上拱手,朗声回答:“只要陛下有令,臣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陈新甲回答的四平八稳,朱慈烺却是暗暗叹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刚才的问题有点僭越,正是因为僭越他才要向兵部尚书发问,兵部和其他五部不同,其他五部都可以是循规守旧之辈,兵部却不可以,现今内外兵事不乱,大明节节败退,非有睿智通达,能大破大立之人担任兵部尚书不可,如此方有可能挽回颓势,但看陈新甲将“陛下”顶在前面,显然是没有革故鼎新的决心,非“改革”之才。
也是,历史的改革者都没有好下场,从商鞅到张居正无不如此,陈新甲并不是什么大才,有所忌惮业是正常。而且军制改革关乎大明国运,改好了,大明中兴,改不好,大明就玩完,如此艰巨的任务,确也不是平庸的陈新甲所能承担的。
“对于流贼,部堂又怎么看呀?”
对陈新甲有了清晰的判断,朱慈烺换了一个话题。
陈新甲不明白太子的话题变化为何如此剧烈?不过他也乐意改变话题,于是朗声回答:“殿下,流贼都是乌合之众,虽然势大,但却难以成势,我大明的心腹之患仍是辽东。”
朱慈烺笑一笑,陈新甲虽然有点干才,但终究是缺乏战略眼光,如果没有李自成的帮忙,再过一百年,建虏也不可能攻破北京,在汉家江山上建立满清王朝。所以,大明的心腹之患并不是满清,而是李自成。但李自成并不是天生就是流寇,如果丰衣足食,国泰民安,鬼才愿意造反,所以归根到底,大明朝的问题还是两个字:民治。
至于建虏,只要紧守山海关,重兵屯于蓟辽,加强沿途长城要塞的防守,堵死建虏绕道蒙古侵袭大明的路径,再配合平辽三策,坚壁清野,不出五年,建虏必乱。
看来,陈新甲终究不是兵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见朱慈烺忽然不说话了,陈新甲微微忐忑,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
想要问,但又不敢问。
“陈部堂对辽东又怎么看?”
朱慈烺问。
陈新甲精神一振,辽东才是他的强项,也是崇祯任用他为兵部尚书的原因。。
陈新甲滔滔不绝的讲。
朱慈烺静静听。
没有什么新奇的,无非就是扼守关隘,烽火示警,辽人守辽,空话大话一堆,没有提出一个有用实际的策略。
最后,陈新甲终于说到一个还算有用的策略。
那就是彻底关闭马市,不使一粒粮食,一斤生铁流入建虏。
这也是朱慈烺向父皇提出的建议之一。
不过朝堂之上却有朝臣提出异议,蒙古人虽然向建虏臣服,但因为有马市的存在,所以他们并没有全力帮助建虏,一旦断绝马市,就等于是彻底将他们推到了对立面,为了得到粮食和布匹,他们必然也要兴兵寇边,到时,建虏在山海关蓟辽,蒙古人在宣大,两路夹击,以朝廷现在的兵力,必然是左支右绌,无法应对。
再有,一旦关闭马市,朝廷的战马从何而来?没有战马,朝廷又何以剿灭流寇,收复辽东呢?
所以,彻底关闭马市之策在朝堂上讨论了好几次,始终没有定论,最后采取折中之策,决定缩小马市规模。
明末最大的问题就是官员短视,相互扯皮,蒙古人既然向建虏臣服,就已经是大明的敌人了,又怎么能奢望他们看在马市的份上,跟建虏三心二意,不全力帮助建虏呢?
而崇祯也被朝臣们唬住了,这么明显的事情,竟然也下不了决断。
朱慈烺心里有火气,但他是太子,不是皇帝,朝政大策终究还是要听父皇的。
“蒙古人不足虑,他们已经安逸一百年了,没有建虏坚持,他们绝对不敢单独寇边,宣大府的精兵对付不了建虏,但对付他们还是不成问题的。”陈新甲说。
朱慈烺点点头:“但精兵需要良将,我忧心的是,曹文诏曹变蛟之后,我大明已经没有良将了……”
“殿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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