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因为夜色黑暗,河床难以展开。
第二,敌人来的太突然、太猛烈了,正在渡河中的洪德亮队根本来不及应对。
第三,京营建军之时就确立了“火器为主”的建军思想,一个千总队,有将近一半的士兵是鸟铳兵。在这样的暗夜,猝然遇敌的情况下,鸟铳手难以发挥。
第四,毕竟是新兵,虽然操练严格,军法严厉,但骤然遇敌,士兵的心理一时还是难以适应。
“杀!”
刀锋的寒光在黑暗之中闪烁,流贼骑兵高举长刀,左砍右劈,如洪流一般,势不可挡。在这一瞬间,眼前这些惊慌失措,不知道南北,已经失去防守能力的官兵仿佛变成了可以被他们随意砍杀的稻草人。
只短短不到三分钟,河边的官兵就伤亡过半、溃不成军。
一半人死在流贼的刀下,另一半人则是死于恐慌践踏。
人在遇上危险时,本能的反应就是逃跑,尤其是在面对黑暗中未知的恐惧之时。
这种情况下,军纪什么的,都已经被抛到脑后了。人人都只想逃生。
见部下溃散,洪德亮急的眼珠子都红了,他嘶声大吼:“赵志超呢?令他列阵!列阵!都他么不要慌!长盾手,长枪手!列阵,列阵,向右,向右!”
身为精武营的六千总之一,洪德亮对太子对精武营的期待太清楚了,此番出战,精武营非有表现不可,洪德亮绝不希望自己背上首战溃败的恶名---那不止是对自己,也是对太子的玷污。
连续的指挥,但却没有什么效果,刚才还在他身边前锋把总赵志超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愤怒忧急之中,洪德亮挥舞长刀,带领自己只有二十人的骑兵卫队,向流贼骑兵发动逆袭!
“杀,随我杀!”洪德亮冲在最前。
现今情况下,只有挡住流贼骑兵的突击,为将士们争取到列阵反击的时间和空间,眼前的败局才有可能反败为胜。不然就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这一点,洪德亮心里非常清楚。
而李过就更是清楚。
深夜带着骑兵长途奔袭,从陈留到朱仙镇,六千骑兵到现在依然跟在李过身后的,只有不到一千五百人了,剩下的人都已经掉队,如果是平时,李过一定会放慢速度,等后续的部队到达,再蓄力攻击。但今日不行,当他看到大批官兵正在渡河时,他的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官军已经识破了叔父控制贾鲁河上游,截断水源,令官军不战自败的图谋。只希望他来的不算太晚,能将眼前这股官军歼灭,那样或许还有一线逆转的希望。
不然他闯营五十万大军就危亦。
因此,李过不敢保留,全力攻击,他给部下的命令只有一个字:冲!除非是听到他退兵的号角,否则所有的骑兵只能向前,不能后退。暗夜之中,前面挡路的都是敌人,屠杀即可!
李过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在连续冲垮了好几个官军小队之后,一片人喊马嘶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声愤怒的呼喊,抬起头,借着地上的微弱的火把光亮,他看到十几个官军骑兵正向他冲来。
领先那人将官打扮,全身铁鳞甲,挥舞长刀,口中嘶吼着,疯狂的样子像是陷入绝境的野兽。
李过笑了笑,挥刀冲了上去。
双马交错而过,刀光闪耀,洪德亮翻身落马,他的长刀在李过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血印,但李过的长刀却切在了他的脸上……
洪德亮战死。
失去了指挥,听不到洪德亮的怒吼,那催促官兵将士们整队的喇叭声好像也静寂了下来。
官军即将溃散。
就在这时,在河的中间,河水流淌之中,命令众军向前进攻的鼓声却是骤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
鼓声震动晨曦的薄雾。
伴随着激昂的鼓声,几只火把点缀,一支黑压压的队伍压过了河床,长盾如墙,精钢的枪尖在火把光芒之下泛着寒光,后面的鸟铳手小心谨慎,保护自己的火药不被河水溅湿。即使是行走在河流之中,整个队列也基本保持齐整,面对河岸边己方的不利局面,虽然官兵们表情各异,有人兴奋,有人害怕,但在鼓声的指挥下,却没有一人敢后退。
而在队伍的前方,一个洪亮的、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低吼:“保持阵型,向前,向前!”
一个千总队大约有一千五百人,其中两个把总各领五百人,千总本人领一百人的亲兵,配上火炮手和弓箭手就是千总队的全部。
敌袭之时,充当前队的把总赵志超和洪德亮本人都已经过了河,后队把总阎应元刚刚把脚伸入河水。当那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音响起之时,阎应元就知道不妙,他没有犹豫,更没有怯战退却的念头,而是立刻对身后自己的兵吼道:“敌袭!准备迎敌!”
作为一名在校场比武中胜出,而被太子任命为把总的军官,阎应元有很多和其他人不同的特质,不但弓骑精良,武艺出众,而且极善于鼓舞士兵们的士气,看人也有独到的眼光,他在队中提拔的三名旗长和一个百总,都显示了相当的能力,在他的统领和操练之下,他五百人的把总队,隐隐然已经成为了相当的精锐。
这一点,朱慈烺是知道的,但他并没有再提拔阎应元,平常在军中对阎应元也没有任何的照顾。
太子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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