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玉和宋天显则有不同的看法,张家玉认为,流贼兵原本也是出身良善,不过是被生活所迫,或者被流贼裹挟,从而变成了恶人,但他们并非不可挽救,只要朝廷善待他们,晓以忠义,他们对朝廷的忠心,不一定就比良家子少。比如在襄城战死的参将李万庆,他原本绰号射塌天,是一名流贼,但自从被朝廷招安之后,就忠心耿耿,跟着官军四处剿贼,从来没有二心,在台上的那个身穿大红龙纹便服的小小太子。
降兵们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畏惧,不止是因为朱慈烺是朝廷太子,更因为朱慈烺在贾鲁河和中牟县表现出的战意和决绝。
朱慈烺脸色严肃,目光灼灼地望着下面的五千降兵,开始讲话。
“我是太子,但我今日不是来训话的,我只是想和诸位谈一谈,人活一世,除了生存,还有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朱慈烺声音不高,但却很清朗,正好又是顺风,清楚的将他所说的每一字都送到了降兵们的耳朵里。
降兵们屏气凝息的静听。
“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都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知道你们中间的很多人,只所以会参加流贼,不是为了自己,乃是为了亲人,你们不忍看他们饿死,所以不得不造反。在此我向各位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在陕西河南发生了,我已经调集钱粮,一共八十万石,正陆续从江南起运,不日就会运到河南,河南境内的流民百姓,只要他们听从调配,就绝不会饿死!”
降兵们微微骚动。
这样的话,他们以前并非没有听过,各地父母官都曾经做过这样的承诺,但最后却都食言了,但朱慈烺不是普通的官,而是太子,是大明未来的皇帝,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金口玉言,是要载入史册的,这一次应该不会再食言了吧?
“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朱慈烺目光冷烈:“诸位参加流贼,活了自己和家人,但却也害了别人的亲朋和家人,每一个死在诸位刀下的人,诸位扪心自问,有多少是老幼,又有多少是无辜的人?”
降兵们都低下了头。
有的是真惭愧,有的是假装。
“老天爷都在天上看着呢,善行恶果,所有人都逃不过,包括本宫在内,但凡是做了坏事,上天都不会放过。死后都会下十八层地狱,拔舌抽筋,刀锯油煎,永世不得超生,痛苦无法形容!而那些罪行稍轻的人,即便可以投胎,也是转为畜类,做牛做马,辛苦一生,以偿还上辈子的罪孽。而他们的子孙后代,则会因为他们的罪孽,世世代代不能翻身……”
听到此,所有降兵都低下了头。
即使那些胆大妄为,没有愧意的降兵,心中都不免有点忐忑了。
不畏法律,不信主义,但唯独惧怕鬼神和报应,更怕祸及子孙。
这个时代的百姓,大多如此。
“但并非不可转圜,诸位都还年轻,都还有偿还罪孽的时间,只要为国为民,何愁老天爷不开眼?想当年尉迟恭也是流贼出身,造反杀了不少的百姓,最后跟了唐太宗,卫国家,击突厥,西灭吐谷浑,东平高丽,现在不也成了门神吗?”朱慈烺道。
听到此,降兵们都是眼睛一亮。
这些大功绩,并非是尉迟恭做的,尉迟恭也没怎么杀过百姓,但降兵们并不是太清楚,直觉就是相信了太子,更知道尉迟爷爷最后是真的做了门神。
朱慈烺踱了两步,给降兵们一定的消化思考时间,然后忽然问:“诸位可知,我大明朝最大的外敌是谁吗?”
无人回答,即便有人知道答案,但在太子面前,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也不敢轻易回答。
“你说。”
朱慈烺抬手指向了一名降卒。
那降卒紧张的话都说不出了,支吾了好久,才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关……外建虏。”
朱慈烺微笑鼓励,又指另一兵:“你说。”
“建虏!”有太子的微笑鼓励在前,这兵回答的很坚决。
看来,建虏是大明之敌这个概念,连闯营降兵都是清楚的。
“不错!”
朱慈烺大声道:“就是关外的建虏,为什么说他们是我们的外敌吗?因为建虏占我辽东土地,杀我汉人,虏汉人给他们做牛做马,当奴隶,他们可不管你有钱没钱,只要你是一个人,他们就要把你掳走,终生不得自由。有人说,建虏在辽东,没有祸害我的家人,关我什么事啊。最初的时候,辽西的百姓,京畿的百姓,山西的百姓都是这么想的,但崇祯二年,四年,九年,十一年,建虏已经四次绕道入塞,京畿保定山西受害严重,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他们掳走,赶牲口一样的带回了辽东,再也不能回家乡,山西保定之后就会是山东,河南,陕西,甚至是江南!”
朱慈烺环视降兵:“而这,正是朝廷需要诸位的地方,只要诸位奋起,不但能拯救辽东的百姓,也能避免从你们的家人亲朋,被建虏掳走,更能将功赎罪。改过自新、建功立业!”
降兵们又骚动。
虽然是流贼兵,虽然很多人不识字,但并不表示他们不知道天下事。建虏占据辽东,祸害京畿山西,凶残无比的行径,他们所有人都听过的--建虏人,茹毛饮血,总是和我们汉人不一样的,我们不能让他们骑在头上。如果能打败建虏,不也能和尉迟爷爷一样,将功赎罪吗?即便不能当门神,也不用下油锅了吧?
朱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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