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在此时此刻,周延儒依然是满朝文武中,最得崇祯帝信任和器重的那个人,他本人又有相当的手腕和权术,朝中没有任何人能挑战他的地位,连朱慈烺也不能。
因此,只要周延儒能继续像昨天那样聪明和配合,朱慈烺就没有换掉他的必要,或者说,在这个风雨飘扬的时候,朱慈烺没必要增加一个像周延儒这样的敌人,不论对周延儒多么不满,朱慈烺都暂时压下了。
而对周延儒来说,眼前年轻的太子令他又惧又怕,有一种戒慎恐惧的感觉。
最初,但太子上朝时,周延儒对太子并没有太重视,即便太子提出了治国四策,他也只把太子当成了一个不知实务,只有一点小聪明的少年人,在他看来,所谓治国四策,是病急乱医,真正要彻底放开执行,大明朝非乱了不可。但太子是储君,御座上的崇祯帝又对太子的政策非常支持,没办法,周延儒只能勉为其难的推行。不过从一开始,他就抱持着能推就推,不能推就暂且不动的想法,避免惹来各地的反弹和大风波,总之一句话,一切都要以维稳为主,谁也不能起幺蛾子,以免动摇到他首辅的位置。
但到今日,当太子开封大胜,又击退建虏的入塞之后,他对太子的看法,渐渐从惊异变成了恐惧。周延儒少时聪明,有文名,20岁时连中会元、状元,授修撰,是大明朝有史以来的屈指可数的几个年轻状元之一,也因此,他是相当自傲的,自认有才能,也有识人之明,以张居正自居,一般人他根本不看在眼里,但少年太子的能力,却一次又一次的突他的想象。渐渐的,他不自信了,代之的是一种惶恐。
尤其是隐隐察觉,太子在调查京城粮商之后,他心中的恐惧就出来,拱手行礼:“父皇,儿臣有本。”
“讲。”崇祯帝看儿子一眼。
“春节将近,正是阖家团圆,普天同庆之际,但儿臣却发现,有百姓在乱丢垃圾,京师的排水暗渠多有堵塞,住脚步,望一眼妹妹,又看站在旁边的弟弟定王朱慈炯,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
“什么?”
听太子哥哥说完,坤兴惊得瞪大了美目,而她身后的定王朱慈炯却已经是脸色大变,猛地上前一步,冲到朱慈烺面前,盯着朱慈烺的脸---自穿越以来,朱慈烺第一次见到弟弟这么的失态,这么的不顾礼仪。
“对不起。”面对弟弟逼视的目光,朱慈烺惭愧地低下头:“是我的疏忽……”
“……原来,昨晚的梦是真的……”定王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道歉,目光如刀锋般的直直地盯着他的脸,嘴里喃喃自语,眼神毫无畏惧,只有痛恨。这一刻,他面前的不再是太子,而是一个辜负了他的期望,害死了他爱人的罪犯。
坤兴和定王一起长大,每天都在一起,对定王的心性最了解了,心知定王哥哥心中十分难受,于是抓住定王的袖子,仰着头,安慰道:“定王哥哥,如果难受,你就哭出来吧……”
定王咬着唇,竭力忍耐着,但终究是没有忍住,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这中间,朱慈烺只能黯然,歉意。
军事政事,长城的战事,灾区的赈济,官员的贪墨到厘金税的征收,他要关心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以至于疏忽了“绿萝”的事情,现在看到定王如此伤心,他就在原地不动,望着弟弟落寞的背影,轻轻叹口气,心道:我这个弟弟,还真是一个小情种啊。
虽然很歉意,但离开皇宫的时候,朱慈烺还是暂时的将这个事情抛在了脑后,比起弟弟妹妹的儿女情长,家国军政,天下嗷嗷待哺的庶民百姓,内忧外患的敌人,才是他优先考虑的对象。
从皇宫离开后,朱慈烺换上便服,暗访了京惠粮行的几个粮店,见排队的人潮已经前两日少了很多,百姓脸上没有了那种今天可能会买不上粮食的焦虑,秩序变得井然,而京师物价虽然在年前有些波动,但总体还在合理范围之内之后,他算是放了心,然后他就直奔顺天府衙门。
现任的顺天府尹周堪庚虽然在历史上治理黄河有功,留下了一定名声,但就顺天府尹的职位来说,他却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人,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周堪庚缺乏胆气和魄力,面对京师的不法勋贵,根本不敢祭出铁腕,连京惠粮行稳定京师粮价之事,都需要朱慈烺在背地里派人推着他走,给他压力,不然他根本不会插手京惠粮行借粮之事。
也因此,整饬京师卫生,朱慈烺也不敢对周堪庚抱持太多的期望,或者说,需要给周堪庚增加压力,甚至是用鞭子抽打,周堪庚才能可能把京师卫生重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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