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两人对话被营房外的顾醒听了个一清二楚,虽说解了顾醒心中疑虑,但这般毫无警惕的问话,被自己这个外人听了去,难保不会是故意为之。
待郡守冉麒走出营房,顾醒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望着拒马外的十里黄沙,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阵轻拍,顾醒才抬头望来,郡守大人面带笑意,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小兄弟,你说人这一生,追求的是什么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顾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左思右想都不得其法,不知冉大人这句掐头去尾的问话,到底用意几何?
虽说实在琢磨不透,但还是开口言道:“人之所以为人,便是为了那道,可是天道,福泽众生。可是地道,求长生之法。亦可是人道,为自己在自己的位置上,抬头挺胸,目视前方。
他们也有父母兄弟,妻儿老幼,但既然选择了从军,便是义无反顾。虽不知这些兵士中有多少是从郡守大人不愿多提的死战中活下来的,但既然活着,便要将使命进行到底。
呵,这天下?这庙堂。眼见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两人手中的马鞭不免挥的急促了些。待两人赶到郡守府外,那瓢泼大雨才倾盆而下。似在等待着两人归家,才肯倾泻一般。而那仆从小哥,早已等候在此处。
顾醒不由感慨,“此地,气象万千。”冉麒已是恢复了些理智,不似刚才那般癫狂,便言道:“小兄弟可知,这龙首郡名的由来?”
顾醒摸了一把一路上飞溅在脸上的泥土,饶有兴致地望着郡守府有些斑驳的院墙,“洗耳恭听。”
郡守大人信步入院,笑着言道:“小兄弟,不妨梳洗一番,再与你言传说。”
顾醒恍然,抱拳谢过,便由那早已等候在门口的仆从小哥领着,往那偏院走去。“虽说郡守府已有些岁月,但在这龙首郡,也算一栋高门,只是冉郡守偏爱存真,便也就维持原状,并未修缮,反而有几分古韵。”
仆从小哥一路行来,絮絮叨叨了许多郡守府往事。不知是有意,还是借故搭话怕顾醒无聊,一路行来,已讲的七七八八。
来到一处隐秘小屋,仆从小哥便张罗着要带顾醒进去洗澡。顾醒活了十多年哪里有这般待遇,不免有些腼腆,“还是不了,我自己就行。劳烦小哥准备一身干净衣衫,在门外等我片刻。”
仆从小哥也不推辞,只觉顾醒知书达理,不似那些兵士粗鄙,心中喜悦,便快步而去。顾醒一个闪身入内,一方木盆已盛满清水,盆下有一个木塞,许是洗完放水之用。
本是要在步月轩洗个澡,沾沾花香酒气,却不料折腾到现在还没洗上。不就分说便宽衣解带,跳了进去。一股舒坦之意涌上心头,浑身酸软的感觉骤然间消失大半,不觉心情舒畅。
待起身时,那木盆旁的方凳上已摆放好浴巾和鞋袜,顾醒也不含糊,便悉数穿上。那门外仆从小哥已是候着,顾醒从那门缝中伸出一只手,“麻烦小哥递给我,我自己穿。”
那仆从小哥许是伺候人伺候惯了,有些诧异的一愣,才将衣服递了过去。待顾醒走出来,又恢复那干净模样,只是此前乱糟糟的头发,此时散在肩颈之间,有些别样的韵味。
仆从小哥二话不说,便上前将顾醒推回房内,这一举动让顾醒有些诧异,“难道此人有龙阳之好不成?”正要出言阻止,那仆从小哥已是拿着一把木梳和一根发带,为顾醒梳起头来。
顾醒这才被自己的荒唐想法给逗笑,不免有些晃动。那仆从小哥手法娴熟,不出片刻便将顾醒“包装”成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当然,这不过是顾醒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那仆从小哥领着顾醒,往郡守府会客厅走去。待顾醒来到门外,便看见平常已端着一杯清茶,跟郡守大人攀谈着。两人皆是有说有笑,显得十分熟络。
顾醒轻咳了一声,站在门外抱拳笑道:“在下姗姗来迟,还望恕罪。”
郡守大人早已看到顾醒,便招了招手,示意顾醒快快进来。平常只是品茶,对顾醒的到来并未表现地过于上心。反倒是同去同归的冉郡守,有些激动。
待入堂坐定,顾醒便半开玩笑道:“两人刚才在聊什么?这般开怀?”平常闻言,本是饱经风霜地面庞挤满了笑容,“侄儿有所不知,刚才跟冉大人聊起,才知道我两人十多年前,都在那戍北当过府兵。”
那冉大人满是追忆往昔的神色,但却没有半分愁苦,反而显得意气风发。
未等顾醒开口,郡守大人便接口说道:“想当年,我等不过一介佃户,折冲府募兵时,可谓是人山人海,个个都想上阵杀敌。那时,折冲府下六百三十四所,所辖中垒、屯骑、射生、越骑、步伍及长水官衔,而我等从那兵士起,便吃上了官粮。”
追忆往昔,平常也有些动容,不免握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倒不是因为心有所异,而是有感而发。虽说眼前人人必杀之,但聊起相同过往,也不枉屡屡叹息。
“那晚唐时,我等入伍后便半耕半伍,也算是过了几分太平日子。若不是那个叫安禄山的死胖子,这太平盛世说不定还能再延续个百八十年,我等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平常说的有些激动,猛地咳嗽,赶紧抓取茶杯灌了一口,才缓过来。
冉郡守破天荒地起身,走到平常身边,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似在宽慰,亦在诉衷肠。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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