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亩三分地
李满囤知道于氏的意图,但他以为这五吊钱是他该得的––难得他爹对他公道一回,这是他爹和他的父子情分,他绝不会把钱主动地推回去。
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李满囤领着王氏和红枣出门去看他分到的地。
李家的水田十五亩是一片地,所以这挨村最近的两亩地到底怎么划,是横着划,还是竖着划,得等他爹李高地看定后栽荆条立界才算。所以李满囤只领着妻女来看旱地。
途经一片荒草地,李满囤忽地停下脚步,告诉妻女:“以后,啊,我们将住这儿。”
红枣
这儿回头看看来时的路,红枣发现,离他们最近的人家都隔了有半里地。
“这么荒啊!”红枣忍不住感叹。
“村里地紧,”李满囤则不以为意:“这几处,就这块最近池塘。”
不愧是父子,李满囤的看地的思路和他爹如出一辙。
顺着他爹的手,红枣果看到地西有一处凹下了。
走近一瞧,瞧见一个长宽有十来米,深也有十 五六尺,但蓄水,却还没过膝的浅水洼地。其水质,瞧着还算清,红枣可以清晰的看到水底深一锹,浅一锹的黑色淤泥以及乐在其中的大团孑孓。
下意识地,红枣捂住了嘴鼻,即便她并没闻到什么奇怪味道。
这也能算池塘如果这也算池塘,红枣想,那她小学时念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是什么
红枣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她指控地看着他爹,结果却看到他爹一脸得意。
“当初,家里之所以买这边的旱地,就是看中这个池塘,比别处的都大。”
“这池塘大,存的水就多。庄稼就长得好。”
“自置了这地,这些年,每到冬天,你爷就领着我和你叔挖这塘,担塘底的泥肥地。”
“你们看,这塘,比当年深了一倍还多。”
对比李满囤修理地球的壮志豪情,红枣悲伤得心里泪流成河。
怎么办红枣忧郁地望着所谓的池塘,还没搬来,我就已经在怀念细水河了––怀念她河水的清澈,怀念她河里鱼虾,怀念她春日里哗啦啦的歌唱,也怀念她冬夜里静悄悄的沉默
啊,无奈的现实啊,愣是给红枣这个前世的女汉子磨砺出了文艺范。
“而且,这池塘的水,虽说不够干净,不能喝。”
“但不能喝,好啊。”
“这也好”红枣觉得她爹绝对是魔怔了。
“当然好!”
“这水不干净。那么,就没人来担。”
“这先前留的路,便即没有人走。时间长了,这草长得比人还高。”
“于是,村里就默许了这边挨着池塘的人家,可将路连着河岸打进院子。”
“据说,能多出三分地出来呢!”
看着李满囤站在荒草围中,臭水塘前还一副赚大发的样子,红枣颇觉无奈:这地都荒僻潦倒成这样了––如果以前世都市的地段来做比较,那么原先李家住的地方就是村里的内环,现他们站的地就是村的外郊环,由内环上上只角沦落到外郊环下下只角,她爹,竟然还笑得这么开怀。只能说,她爹,不是一般的好哄。
“多三分地啊!”一直隐形存在的王氏也高兴得眼睛发亮:“这真是太好了!”
地是庄户人的命。几天来,因为分家不公而暗气暗憋的王氏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果然是夫妇!同心同德。红枣感觉自己有点格格不入。
默默地待她爹娘高兴过去,红枣方提议:“爹,咱打口井吧。”
红枣实在是受够了这世界冬天用水难的罪。村中央的井水倒是冬暖夏凉,但也因为冬暖夏凉,用的人特别多––待细水河结了冰,但凡村里没井的人家,都得去村里的公井担水。以致红枣每次跟王氏过来洗衣洗猪草,都要排很久很久的队––露天排队,西北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每每冷得红枣的鼻涕都冻成了冰渣。
所以,每到冬天,红枣就格外怀念前世的全自动洗衣机––那神器,洗衣不用人不算,就连机器洗衣之前都还要把水先加热到三十度才洗。
打一口井,是村里所有人的梦想,但村里实际上做到的,也就那么十来户,而李氏一族,也只族长家有井。
李家先也想过打井,甚至银钱都准备好了––但在围观过其他人家打井的教训后,终还是退了。
打井,首先要花银钱。打一口井,少则三四吊,多则七八吊,甚至十吊都有可能。这对比一吊钱都能建间瓦房的消费水平,可谓是昂贵。其次是水质。井有咸井和甜井之分。所谓咸井,甜井,顾名思义,就是井出水的味道有咸,甜。人人都喜甜井水,而咸井水不止难喝,还不能浇园,即便用来洗衣,也比甜井水更易使衣服褪色。基本上,打出一口咸井,这钱基本就扔水里了,咦,还真是将钱给扔水里了,没差。
打井师傅们能根据地形地貌判断出打井方位,保证打出来的井一定出水,但不能保证甜咸。这必得等水打出来后才能知道。有时候,甚至一块地里,会有好几处出水。这时候,师傅就会问主家意见。可这师傅都不懂的事,一般人又如何能懂即便有那冲动的,做了选择,结果也是甜咸参半,没有规律可摸。
一般庄户人家,钱来得艰难,故花得也是小心。似这种花几吊钱博个享受,本分的庄稼人都是不会做的––受冻、排队、担水,这都不是事,只有乱花钱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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