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知道,云错其实并不缺浮黎宫的这点兵力。他们大张旗鼓地过来,其实就是一个意思:作为天庭,对仙洲继立的事情表个态而已。这样给云错的叔父那边造成压力,算是为云错上位造势。
果然,就听见这个左护法说:“无事,请您好好休息。天兵与我们的兵士在调度上难免不太和衬,磨合起来大约要些时间,事成就在今夜了,您安稳地度过这一夜,明天早晨便能邀您共睹大业。魔界的事情,我们之后再商量也不迟。”
雪怀便懂了对方的意思。
云错不需要他。
地方还是熟悉的地方,然而如今雪怀连云错的幕僚府都进不去。他们给他安排了客室,用过午饭后各自午睡歇下了,雪怀睡不着,顺着自己熟悉的地方走,登上鼓楼,在姹紫嫣红的花园里转了几圈儿,又爬上城墙边,趴在栏杆上往演武场里面看。
演武场里的人,他分不清是哪一边的人,又或是哪一边的都不是,只是跟着云琰苟延残喘的卫队而已。很奇怪的,他从来没有以看客的角度来看过这个地方,兵士操练,口号声真如雷霆,尽情挥洒汗水。
然后他就看见了云错。
从演武场的另一边过来,骑着一匹仙马,前呼后拥,整个人显得高挑而沉默。他在人前的那种轻慢、带着威慑力与压迫性的一面又出来了,身披深红织纹的披风,英姿飒爽。
雪怀看了他一会儿,想要离开的前一刹那,却见到云错像是有感应似的,抬头望他这里看过来。目光对上的一瞬间,雪怀微微怔忡了一下,然后移开了视线,转身下楼。
*
雪怀身上什么都没带,于是去找邵音要了点钱,想出去转转。
王城繁华如昔,雪怀揣着一袋子金瓜子,漫无目的地游荡。他凭着记忆,先是去找一家好吃的点心铺,结果发现还人家还没开张,于是又去了他们常去的一个酒楼,随便点了几个小菜。
吃完饭,他去街边逛,看了戏园子的戏,去茶楼酒肆听了一些仙家八卦,又拐弯去兵器谱,挑了半天后,挑了一把银色的装饰刀,刚好配他的灵火铳。
然后他没有事情做,就闲逛,遇见自己认识的路,或者不认识的路,七拐八弯,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杀时间。日光从他头顶移动到斜前方,最后落下去了。
他觉得有点累了,于是找了个地方坐着。没什么人,一处偏僻窄巷后的小石桥,他坐在那上面,底下是干涸的河床,丛生着泛光的仙草,在即将到来的黑夜里泛着淡青的光华。
他想起他有一回去风洲找云错会和。
他们都是第一次去,云错先带人过去了,他随后才赶来。到地方的时候云错正好彻夜忙完了睡下,来不及给他接风洗尘,他就留了字条给他,说是自己出去转转。
可是还没转多少圈的时候,云错就跑出来找到了他。他问他:“你连路都不认识,一个人,要走到哪里去?”
他有点奇怪:“我又不会走丢。”
云错就不说话。
*
雪怀在小石桥边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休息好了,想了想不知道往何处去,于是又慢腾腾地起来,准备原路返回。
然而等他走到巷口时,却被一只手猛地拉了过去——天快黑了,这里唯一的光源只有远处人家屋里暖黄的灯火,只能窥见一个模糊的光影,却让人的眼睛看起来尤其亮。
他来不及说话,来不及抵抗,整个人就被摁在了墙边,死死地吻了下去。
唇舌交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用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云……错。”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叫出这个名字,却受到了更加猛烈的侵占,他头一次觉得亲吻是一件疼痛的事情——眼前英挺的青年毫无耐性地啮咬着他的唇舌,顶.弄他的口腔,随后才仿佛幼兽舔舐伤口一样,变得轻和温柔。
像他每回冲他撒娇的样子,又奶又乖,惹人心疼的。
“雪怀哥。”云错低低地叫他。
雪怀一边吸着气,一面冷笑着抬眼看他:“现在就不用装模作样了吧,君上。”
上辈子他一直直呼他大名,云错没有表字,就这么一直叫了下去。到了后来不能这样了——君臣有别,他作为左护法,纵然关系再亲近,也不能直呼君主大名,所以就跟其他人一样,叫他君上。
云错眼神一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哑着嗓子说:“是。”
转瞬间,眼前的男人就恢复成了他白天里见到的那个冷漠、威势逼人的模样,他扣着雪怀的颈子,忽而一把把他整个人都扛在了肩头,几个错身,身边的场景就变幻了,不知道身在何处。
雪怀被他这么一弄,只觉得天旋地转,胃顶着云错的肩头,极为不舒服。
云错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手里力度换了换,改扛为抱。雪怀天旋地转之中,两眼一抹黑,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半晌后他只想起问一句话:“这是哪?”
云错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闯了进来,应该也不是寻常民宅。
云错说:“是给你准备的地方。”
冰凉的捆仙锁拴住手腕,雪怀还没得及发问,云错便已经压了上来,吻住他的嘴唇。他全身都被牢牢地压制住了,连一丝一毫的空隙都没有。
像是有一团隐火在他眼前绽开,云错眼底闪耀着幽微的火光,深红的,可以说是毫无掩饰。他冷酷、贪婪,带着执着得近乎于偏执的占有欲,那是狼盯上猎物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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