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目不语的僧人这才站起身,朝脚下聚起的白影一扫拂尘,便逼得那面具般的人脸哀鸣着震下水去,将水面搅出一个漩涡。
鹤白丁还在戒备地瞪着那些鬼气森森的东西,却见秃驴朝他做个“请”的手势,竟慢吞吞走入那黑黢黢的漩涡,似要走进那些人脸张大的嘴里,不由一把抓住他手臂。
对方沉默一下,终于开口道:“这是出路,不必担忧。”他想了想,又补充:“我自有解决之法,你无需介入,出了这里便即刻离开。”
然而鹤白丁已瞪起眼:“喂,我走不走跟你有关吗,我两次险些被她勒掉脖子,这账还要跟她清算,你不要介入才是正经。”
对方顿一下,又露出那种熟悉的歉意神色:“是我累及你……”
他伸手打断,好像有些不耐,却低声道:“你相信我吗?”
鹤白丁骤然睁眼,入目一条血淋淋的长舌。
他捂住口鼻:“伸这么长也不怕抽筋。”
那女鬼嘻嘻笑着吞回舌头,连带着笼住他的阵阵浊气也消散去,她眼波一转,又将房内扫视一遍:“道长,只你一人?”
“这里本就只有我一个。”
她睁大眼,半晌叹口气:“我好不容易引大师出来,还打算放你离去,道长怎么就想不开,一定要往鬼门关走。”
说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什么,咯咯笑出声:“啊呀,我差点忘了……”她飘起身形,绕了鹤白丁几圈,嘴里啧啧叹息。
“怪不得,怪不得……道长,你竟对一个鬼魂生出绮念,难怪要为他置我于死地了,好偏心哪。”
他居然没否认,一本正经:“那又怎样,难道还看上你?”
“哎,道长真是心直口快,你也不怕他介意么?那场梦,不光是我,大师恐怕也看得一清二楚……”
鹤白丁一怔,半晌连叹两声:“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我已改变主意。”
他正色道:“毕竟我一个活人,总不能为了个死人自找麻烦——你要找就请自便。”说着便自顾自往门口走去,伸手按在门上,紧闭的房门却已打不开了,像在墙上生了根。
他将视线转向窗外,就见那怪物伸手一招,窗门片片合起,室内瞬间一暗,只余黯淡烛火。
小姑娘已将头颅凑近,笑嘻嘻道:“莫非道长以为我看不出,他正藏在你身上?”
鹤白丁神色不变:“哦,那你怎么不动手?”
他嘴里这话还未说完,却已先一步动了刀,回身戒道疾挥向对方咽喉。
那女鬼似是闪避不及,听得“噗嗤”一声,刀刃正正嵌入脖颈,皮肉里裂帛般撕开个口子,仿佛还露出了白森森的人骨。
一击得手,鹤白丁的脸色反而骤变。他已看出那昏黄烛影下的半截脖子里哪有伤口,只一张嘴巴凭空自咽喉挤出,惨白的牙齿咬住刀锋,咯吱作响。
那小姑娘还在笑,连带着脖子上的红唇也咧开翘起:“好快的刀,想必不少刀下亡魂。”
“今日起就多你一个。”他冷冷道。
话语间刀锋一卷,硬生生撬开森然的齿列,发出令人牙酸的的刺耳声响,那怪物不退反迎,脖颈卡住戒道,双手如蛇一般要绞上他手臂。他立刻双臂一振,稍稍脱开桎梏,但这力道也震得他虎口裂开,血液顺着刀身蜿蜒流下,直激得符文个个翻涌而起,将那脖子上的大嘴刺得倏然一缩,就要藏入皮肉。
下一刻却已被刀锋剜下,脱出一块腐坏的烂肉,哀叫着跌在地上跳动,隐约显出张扭曲痛苦的人脸。
鹤白丁退后几步,背靠着房门,双手已被血水染红。
“吃了那么多残魂,也不怕塞着你的牙。”
女鬼脖子只剩半截,仍咯咯在笑:“同类相噬,本就天经地义,他们也愿意与我化为一体,一个鬼魂总比十个到处游荡的要好得多,你说是不是?”
她勾勾手指,那地上已将化水的人面又回到她身上,一边幽幽叹气,仿佛有些伤心:“唉,如此不留情面,难道不知我是为你着想,被个鬼魂附在身上,就算是修道人也要折寿的……”
鹤白丁哼了声:“你直说要吃他就是了,何必啰嗦。”
他用带血的手指慢吞吞将戒道铭刻的经文寸寸抹过。“但我若要藏,你也奈何不得,有本事自己来取吧。”
话音刚落,忽而一弹刀背,滚滚血珠溅出,裹挟着发亮的经文,直直朝对方疾射而去。那怪物只侧身一避,血水尽数扑到墙上,迎面又来一刀,正砍向她头颅。
那怪物却已伸出一条长舌,卷住戒道,刀势为之一缓,身形趁机避过刀锋,那舌头却也被斩成几截,还未落下,便又在空中扭动着恢復原样,直朝他脸上刺来。
鹤白丁撤刀翻身,左手一扬,袖中射出几道符纸,要击上对方的脸,却见那女鬼抻长脖子,轻而易举避开,黄符便钉入身后一排窗户。
她眼珠转动着,看向鹤白丁滴着血的双手,舌尖探出齿外,蠢蠢欲动要舔上去,却又忌惮着停住,面现惋惜之色。
“道长,血流干了也未必有用,只能抵挡一时,”她瞟着染血的戒道上躁动不断的经文,“何不交出他来,我绝不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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