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受先皇宠爱,自是无人关怀。
因此相国每次给幼子送吃食玩物,都会多送一份,让年幼的七皇子不至于太过孤独无人疼爱。
皇上心中有气,却也不知该气谁,干脆一把夺过那碗茉莉羹,自己喝了个干净。
皇后慢悠悠地问:“抢了我的茉莉羹,陛下可有觉得心绪安宁些?”
皇上深吸一口气,说:“银浆鱼再好吃,也不能拿人命来换。望皇后自重,这次的事,让礼部采办自行担了吧。”
皇后垂眸做驯服之状:“谢陛下恩典。”
皇上有点牙疼,他说:“你别学安明慎,朕看着反胃。”
皇上刚走,皇后的胞弟便匆匆入宫来了。
他急得脸都白了:“哥,那银浆鱼之事本就是礼部采办自作主张,你为何不向陛下说明实情?”
皇后漫不经心地说:“我与陛下同去崇吾郡,礼部采办却巴巴地只讨好我一个。若我说,我全然无辜,是礼部采办自作多情谄媚献媚,你觉得陛下会做何感想。是觉得我无辜可怜,还是觉得相国一系势力太过庞大,才让百官如此殷勤,胜过对他?”
胞弟出了一身冷汗:“哥……你与陛下之间,竟已生分到这种地步了吗?”
皇后淡淡地说:“他是皇帝啊……”
胞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还记得当年帝后大婚不久,他还是个幼童,半夜饿了爬起来找吃的,看见兄长和陛下牵着手翻过相国府的墙头,在花园里捉萤火虫。
少年夫妻,何等甜蜜张扬,恨不得把彼此按进肋骨里,生生世世再也不分开。
怎么到了如今,竟已经彼此算计提防到了如此境地。
皇后说:“回去吧,告诉父亲……”
皇后欲言又止。
胞弟急忙问:“告诉父亲什么?”
皇后叹了一声:“罢了,父亲该明白的。”
银浆鱼是小事,死于湖中的役夫也是小事。
几个寻常百姓,竟一路闹到京城来,且斩钉截铁地直指皇后跋扈,又怎会无人在背后教导帮助。
毁坏皇后威严,暗示相国势大。
又会是为了什么?
他有无数精明阴毒的算计,把天下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若是蟠龙殿中那位想杀他,他又有何反抗之力?
明日朝堂,父亲万不可提出严惩那礼部采办,旁人见了,只会觉得相国大势已去,胆小畏事,护不住翼下之人了。
到那时,人心四散,相国一脉就真的如案上死鱼,任人宰割了。
那个小小的七品给事中……
皇后皱着眉,轻轻敲着手中棋子。
七年来,他从未去招惹过皇上心尖尖上这位铁骨铮铮的小心肝,这次定然也是出了意外,才让此人冲在了前头。
以皇上对此人的宠爱,怎么舍得让他做冲锋陷阵的那把刀。
如今皇帝除外戚之心已决,他想要护住自己的父亲,就只能让皇上把怒火和刀锋,调转到凤仪宫来。
皇后揉着额头,似乎有些累了。
宫人小心翼翼地问:“皇后,可要请御医过来?”
皇后疲惫地叹了一声:“传令下去,段清涵以下犯上,冒犯皇后,杖责二十。”
刑科给事中段清涵为官七年,兢兢业业清廉公明,民间声誉极好,却因得罪皇后,被杖责二十。
书生体弱,怎么受得了这结结实实的二十丈。
等家仆把他抬回府中,他已高烧昏迷,气息微沉。
皇帝龙颜大怒,气得踹翻了蟠龙殿里的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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