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翃昌慢慢俯身,无形的双手缓缓搂住妻子消瘦的脊背,颤声说:“我只是……我只是……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才能让你觉得欢喜……皓尘……”
来不及了,全都来不及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无惧生死,往来阴阳。
可那些过去的时候,那些烙下的错误,想弥补,却再也来不及了。
他无法重活一回,他不能真正回到二十年前,让一切都没发生。
明日,明日开始,皓尘就要渐渐想起些痛楚了。
可他无能为力,除了摘更多的蔷薇花,除了更紧地抱住他的妻子,除了百般讨好,呵护入微,他再也做不了其他的事。
萧皓尘再一次睡着了。
明天,他仍然是个活在过去的人,惊慌失措地在痛苦中疯狂寻找自己身在何处。
叶翃昌不愿皓尘再痛苦,于是他用尽所有法力,在深山中织出一片幻境,让萧皓尘以为自己仍在宫中。
景昶三年,皇帝封了秦安之子秦湛文入宫。
萧皓尘知道,他的丈夫,要开始反击外戚权臣了。
他一个人坐在熟悉的凤仪宫中,看着奏章,品着新茶。
侍女宫人们都站在黑暗中,苍白的手指小心翼翼替他剪着烛花。
皇上在御花园开琼林宴,与新科举子们把酒言欢。
萧皓尘听说,皇上看中今年的状元郎,想要收入后宫中,却被人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那状元郎一身傲骨,竟是连琼林宴都不曾给过皇上半点好脸色。
御花园中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凤仪宫只点着书房中这一盏幽幽灯火。
这是皇后的意思,他不愿让宫人看到他眼角眉梢有半点凄楚悲伤之情,所以就熄灭了其他所有烛火,只留一点微光,独自一人在灯下看奏折。
被迫扮作宫人的小鬼耐不住性子,鬼鬼祟祟地看向窗外,呲牙咧嘴地做着鬼脸。
叶翃昌藏在月光的阴影中,狠狠瞪了小鬼一眼。
他不敢靠近,不敢出现,不敢让皓尘看到他。
皓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待秦湛文还算客气,并不理睬段清涵,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是从那之后,待他越发疏离客气。
那段时间,叶翃昌曾频频前去凤仪宫,想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却都被宫女挡在了门外。
他的妻子,不愿见他。
到底是少年君王,三番五次被拒之门外,叶翃昌也委屈地闹起了脾气,变本加厉地纳妃封嫔,提拔与萧家有旧仇的戚无行为西北大将军。
萧皓尘不甘示弱,将刑吏二部越攥越紧,如铁桶一般,再不许皇上近臣插手半分。
叶翃昌气得肺里起火,觉得萧家放肆极了。
他忘了,他忘了皓尘有多爱他,他忘了皓尘本不愿他做君王。
他忘了年少情浓时,他曾夜夜翻过相国府的墙头,只为在天明前牵起心上人的指尖。
不过是被宫女拦了几回,他为何转身就早,不肯去看一眼,他的妻子,早已被他伤透真心的模样。
叶翃昌在窗外鬼鬼祟祟的晃来晃去,偷看着萧皓尘在灯下温润俊秀的脸。
萧皓尘抬头看去,正好撞上那张森森鬼脸。
夜色朦胧,萧皓尘未曾看见叶翃昌脸上的死气,只以为是他的夫君来了,于是面无表情地说:“关窗。”
叶翃昌深吸一口气,急忙化出人形,推门而入:“皓尘,朕错了,朕做错了。”
萧皓尘愣了一下,不理不睬地低头继续看奏折。
叶翃昌心中酸楚苦痛百般滋味,折磨得他几乎要魂飞魄散而去。
他小心翼翼地半蹲在萧皓尘面前,说:“皓尘,朕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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