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粲沉默一会,反应过来,忍俊不禁地捏了捏他的小脸,“你呀!就是个小饿死鬼投胎!”
萧银黯然埋首,有点不好意思,他一直拿萧粲当亲哥,平常在他面前都是无拘无束,萧粲对他也是宽容溺爱的很,现下听他语气带着满满的嘲笑,悲愤交加气鼓鼓地把两只大眼睛胡乱转动,以示不满,一晃眼竟看见那活阎王貌似盯着他笑,他垂下小脑袋,真是丢人现眼啊。
“既然饿了,那就回去。”秦稹经过他身边时漫不经心丢下一句。
回到刚来的地方,还未坐下,天突的变得黑压压,很快一场伴着春雷的大雨铺天盖地袭来。
来不及收拾东西,几人躲回马车里,往回赶。
回程路有些长,春雨带来几丝寒意。
“你身子弱,别着凉!”秦稹把车里的毯子盖在萧灿身上。
萧粲嘴唇隐隐发白,这人时好时坏难以适应,却只道“多谢!”转过头不多言。
秦稹看了他几眼,拿起案上的杂书翻着。
车内安静异常,萧银暗中观察他俩,气氛哪里怪怪的,碍于秦稹,不敢呱噪,侧目瞧着闭眼浅眠的萧粲,面无血色,十分消瘦,以前的哥哪像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
要不是国破家亡,山河破碎,他定是一位顶天立地,勤政爱民的明君,他若为帝,绝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可惜世事难料,弹指之间,白云苍狗,物是人非。
雨稀里哗啦下了好几天也不转晴,只得待在屋内度日。
萧粲卧在塌上面无表情地翻着书,萧银小心翼翼地望着他,这几天他越来越沉默,老是走神,和他讲着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
昨天秦稹来过后,萧粲似乎和他闹了矛盾,屋内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俩人的关系,让人摸不着头脑,看不清状况。
秦稹走时脸黑的和锅底一样,萧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走进屋内一看,地上一片狼藉,萧粲头发散乱,双眼布满血色,像索命的厉鬼瘫坐在地上。
“把这些废物全都扔出去!”那声决绝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边,直到现在都不相信是那温柔可亲的人发出来的。
“阿银,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萧粲突然开口问道。
萧银抬起头,茫然回道,“三月二十,怎么了?哥?”
“下去休息吧!”萧粲扔下书,转身回到里屋关上门。
不会有人记得,广韵十九年三月二十一日,大淮军队连连败退,溃不成军,叛军围攻京城南都,皇后裴氏自缢于朝铭殿。
只有他,要一辈子深陷在过去,无人倾诉,无处宣泄。只有在梦回转醒时,和自己对话,自己给自己解闷消愁。
一个和自己说话的人,他到底有多孤独。
萧银躺在外间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心里放不下,披起衣服蹑手蹑脚朝萧粲睡的房间走去,看着他呼吸平和躺在床上,终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
“哥~”萧银软绵绵地试探叫了一声,他没反应,就轻轻地翻身上床,紧紧抱住他那瘦得皮包骨的身躯。
那瘦得硌人的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搂住怀中温暖的身躯,萧银一惊,以为惊扰了他,等了许久,并没有别的声音响起,轻舒一口气,哄孩子似的,轻轻地拍着那人的背,相拥入眠。
萧银睡眠很浅,天还没亮,起身开始在厨房里忙活,熬好香喷喷的粥,一蹦一跳哼着小曲儿,送往萧粲房间,指尖刚触及木门,他耳朵一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院里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一瞥,一群人从门外鱼贯而入,把院子团团围住,萧银吓得微微发抖,站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第三章
待那些人站好,门外走进一人,衣着富贵,大腹便便,捏着嗓子指着他道,“把他带走!”
话音刚落立即有两人上前打翻萧银手中的碗,不顾他的挣扎叫喊,擒住他连拖带拽离开了南景侯府。
萧银在黑屋子关了一天一夜,他缩在角落里吓得嘤嘤直哭,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可能最终是逃不过一死,这大半年的安稳日子终是到头了,只是一想到临死之前不能见哥一面,不禁鼻子一酸。
正哭得不能自已时,响起开门声,一个瘦瘦的小厮推开门,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出来干活!”
萧银擦了擦眼泪,怔怔地望着他。
“说你呢,还不快点!”小厮不耐烦地呵斥。
萧银慌忙站起来,不知所措立在原地。
“这是你的衣服,赶紧换上!”
萧银接住向他抛来的衣服,定睛看了看,是一件淡蓝色的粗布衣服,萧银见那人摆着臭脸,赶紧换好,随他出了门,屋外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疼,眨了眨眼,这是一座很大的宅院。
那人扔给他一把扫帚,冷着脸道,“去,把西边那院子扫干净,要是被我发现你偷懒,没有扫干净,非打死你不可!”
萧银喏喏点头,捡起扫帚朝西边走去,一路上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有执刀的府卫,有端茶送水的小厮,有谈笑风生的达官贵人,亦有放浪形骸的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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