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之正出神,走在前面的顾卿回过头,瞪了顾淮之一眼:“傻儿子你愣着干吗,还不过来!”
眼前的顾卿和顾淮之印象中父亲高大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他笑着跟了上去:“来了。”
顾卿放在桌上的书,是一本新修订的《徐志摩诗集》。此时有风来,哗啦啦地吹开书页,翻到顾卿用书签夹着的地方,白纸黑字印着首短诗: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沙扬娜拉!”
这一通收拾,差不多到了七点。顾淮之搬完家,送走还有应酬的顾卿之后,从柜子里拿了桶“康帅傅”,烧开热水泡面。
面才泡开,顾淮之还没吃几口,耳边就传来“砰砰”地敲门声。
“谁啊?”顾淮之撂下手中的塑料叉子,趿拉这拖鞋去开门。
门后,站着一位年轻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的模样。他面容清俊,身材修长,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映衬得整个人如同芝兰玉树般美好。男人看着顾淮之,银色的领带夹在夕阳光照里烨烨生辉。
顾淮之诧异:“哥?”
“爸给我打电话说你住这,我过来看看。”顾浣衫走到桌边,随手端起“康帅傅”扔到了垃圾桶里,“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一边说,一边在顾淮之厨房里翻腾,可惜找个半天,只找到两个鸡蛋和半锅隔夜米饭。
顾浣衫皱眉:“......”
顾淮之腆着笑:“你随便做。”
“做个炒饭吧。”顾浣衫将两个鸡蛋打进碗里,用筷子搅成蛋液,“你出去这几天,爸爸很担心,怕你在外边被人给欺负了。他老是在家里念叨:‘淮之怎么还不回来?’”
“我去了很多地方找你,但都找不到。我想,你肯定是故意躲起来了。”顾浣衫把油放入锅中加热,“你小时候一生气了就喜欢往大衣柜和其他看不见的地方躲,谁叫也不出来。”
“对了,听爸爸说你找了个工作?在哪工作?”
“老板叫什么,对你怎么样?”
“要是需要什么东西,就跟我说。”
“家政公司的电话我给你写纸上了,不想收拾屋子就叫阿姨。”
“我新办了张银行卡,里面有些钱。密码是你生日,给你放桌子上了。”
“要不你换个房子住吧,我在兴华路那边还套有房空着,装修好的。”
“......”
顾淮之听顾浣衫这顿唠叨,觉得一阵头大:“顾浣衫同志,我觉得你不像我哥,像我第二个爹。”
“胡说八道。”顾浣衫把打散的蛋液倒入锅中,满屋子飘起了蛋香,“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我总希望你能好好的。”
顾淮之摸了下手腕上的白玫瑰,他沉默片刻,忽然说:“你从前也对我说过这句话。”
顾浣衫动作一顿,他拿着饭铲回头看顾淮之:“是吗,什么时候?”
顾淮之想了想:“我八岁的时候。那年咱妈刚走,老顾自个蹲在角落里伤春悲秋,没空管我。我还不太清楚死是个什么概念,到处找妈妈都找不到,最后躲在大衣柜里头哭,非得要去找她。”
“你就把我从大衣柜里给揪出来,双眼瞪得像个黑脸张飞。你跟我说,妈妈不在了,你就我这么一个弟弟,要我好好的。哦,你还顺便打了我一拳,给我打懵了。”
这许多日子过去,他的哥哥又对他说出了同样的话。
“你还挺记仇。”顾浣衫把热腾腾的炒饭端到桌上,对他笑,“来尝尝。”
顾淮之崴了一勺炒饭,的确比泡面要好吃:“浣衫同志手艺不错,万一哪天咱们家破产了,就到大街卖炒饭。我跟老顾给你打下手。老顾生火我刷碗。”
“行吧。”
顾淮之看着哥哥的笑,倏而记起赵素衣念的那句话来:
“——生活是好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前面总会有另一番不同的风光。”
夜色里,轮船经过芙蓉江,汽笛悠远,白浪涛涛。江岸对面高楼林立,处处霓虹。
作者有话要说:“生活是好的,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前面总会有另一番不同的风光。”——三毛《送你一匹马》
☆、将军(1)
七月中,晚上,祁州市下起了雨。
兴华路两侧的霓虹灯在雨夜中寂寞地闪。商业区的大部分店铺都关了门,只有173号的书店还亮着灯,水一样的灯光穿过干净的玻璃窗泄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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