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喜臣想过有可能是a区这样繁华的地方,却没有想过偏偏是那个看似被所有人都遗忘了的e区。
怪不得,杜亚琛不仅仅是对那个公寓,他是对整个e区都有种说不清的情感。
宴喜臣能感觉出来。
a区离e区有些距离,驱车五小时左右,他们三人轮着开。
出发的时间是段明逸定的,说是夜晚里少些是非,虽然里世界的是非总不会少,但宴喜臣认同他的话。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三人刚好到达e区,这个看起来像废墟的地方令人无处安身,别说是个旅馆,连整洁或完整的屋子都很难找。杜亚琛的那个公寓是个例外,但宴喜臣并不想带其他人进入那个空间。
在他的潜意识中,那个空间是属于他的杜亚琛的。
罗森有二手准备,来到了杜亚琛进入e区的那片湖水,在旁边支起一顶大帐篷,足够他们三个容身。
试图进入另一个人的表世界,对他们三人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经历。现在他们只找到了地方,却不知道通道打开的时间,所以只能等。
一路疲惫,罗森和段明逸率先进帐篷补觉,以便之后用最好的状态迎接各种突发状况。
可宴喜臣睡不着,他抱着膝盖坐在帐篷外。
他离帐篷几十米远,坐在湖边。忽然间,一种熟悉的阴冷和恶寒从身后袭来,宴喜臣没有摸枪,他僵硬地转过头。
方烁以少年的模样站在他身后,正歪着头看他笑。
那不是佣兵时期的方烁,是还没有离开国土,还是个少年的方烁。他脸上的雀斑在黑暗中看不真切,那点熟悉的笑意却让宴喜臣恍惚。
曾经什么时候,他们也像现在喜欢并肩坐在湖边的青草地上。
“记不记得,你选择了我?”方烁上前来,在宴喜臣身边坐下。
这太混乱,宴喜臣喉咙发干。他带着那些年的沉重回忆,面对少年的方烁,叫不出一声‘哥’来。
“选择了我,就不要去找他。你别太贪心,小燕子。”方烁伸出手,冰凉的,如同蛇蝎的,掐住宴喜臣的脖颈,令人毛骨悚然,“不记得吗?当年你就是为了他放弃我,但他是怎么对你的?他问过你的意愿吗?”
“你知道……我在最后一刻,回到你身边了。”宴喜臣没有拨下那只轻轻掐着他后脖颈的手,他死死盯住方烁,胸口波涛汹涌,但他不敢喊,他只能压抑。
方烁嗤笑一声,放开了他身上的手,眼睛眯缝起来,不再掩盖冰凉的目光:“有什么用?你知道我不可能知道,你说出口,只为了给你自己内心带来点微不足道的自我安慰,你真自私。”
“不!我不是!”宴喜臣激动起来,“你知道不一样!如果我最后没有去……”
宴喜臣又出现崩溃的征兆,方烁似乎乐得见到:“如果你没有去,你不会见到那个我,你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你早就解脱了!是不是?”
宴喜臣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方烁。他不想承认,方烁说的是对的。
黑暗中,方烁也跟着他站起身,步步逼近,像要亲手将他手刃:“是不是?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
“哥!你别这样,哥……”宴喜臣少有地慌乱,在方烁的逼近下连连后退,脚下失了分寸,一脚踩错,身体就从草坡上滚下去。
眼见要滚到湖水中,方烁出现在湖水边缘,伸出脚踩住宴喜臣的肩,恶魔般弯腰问道:“我把他弄成那个样子,你心疼了?你对我愧疚,现在对他是不是也愧疚?”
宴喜臣睁大眼。这是方烁主动承认,那天杜亚琛身上伤口的由来。
“你们猜得没错。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吗?”方烁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身后的湖水,“这就是通往他里世界的门,我在这守着他,他出来,我就杀他。”
“你该恨的人是我,不是他。”宴喜臣趴在草泥里,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你什么都给不了我,宴喜臣。恨你没有用,就连恨你,都让我白耗费力气。”方烁悲悯地看着他,魔鬼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光,“而你也什么都给不了他。”
见宴喜臣不再说话,方烁很满意地收回脚:“现在你要去找他,这很好。但记住,你一旦打开他表世界的门,他的最后一道防线就没有了。失去这个避难所,我将进入他的表世界,将他撕成碎片——在你面前。”
天光发白到后来大亮。晨光暖融融地照射在宴喜臣身上。他迷迷糊糊从草坪上醒来,发现自己竟在湖边睡着了。
方烁什么时候走的,他没有意识,就好像忽然就到了天亮。
有人在他身后搡他一把。
宴喜臣一个激灵,揉了揉眼睛回头,段明逸炯炯有神地看着面前的湖水。
宴喜臣没看出湖水有什么不对劲来,疑惑地抬头去问,发现罗森也从身后而来,望向面前的胡泊。
“站起来。”段明逸低声提醒。
宴喜臣在困倦中站起身。眼前湖水的光线折射,随着他起身的角度发生了变化,无限平滑的水面完全静止,表面折射度完全超出了正常的理解。那依旧是水面,只是看上去更像一面镜子,一面巨大的镜子,折射着湖上的万物。风吹过,湖水的表面没有任何涟漪。
为什么杜亚琛受伤的那天,会浑身湿透地回来,现在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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