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虽然对周虎做出‘掳县令、烧衙门’这等大逆不道的行为感到极为愤慨与失望,但在理性方面,他也明白周虎这次确实是逼不得已——这也是他对杨定等人表现出淡淡敌意的原因。
在平复了一下情绪后,他压低声音说道:“最可恨的是,你派人掳走两县县令不算,居然还叫人放火焚烧县衙?!……掳人就掳人,你放火烧衙门做什么?怕自己罪名不够重?”
赵虞听得不禁莞尔,笑着说道:“这种话可不应该出自郡官之口啊。”
“……”荀异一言不发,冷冷看着赵虞,仿佛在等他解释。
见此,赵虞无奈摊了摊手,解释道:“好吧好吧。……掳人,是为了逼杨定就范,令他顾忌德望、投鼠忌器;烧衙,是为了表明我等‘不惜鱼死网破’的决心。”
荀异点点头,冷笑着评价道:“好啊,这一把火,将你黑虎贼彻底烧到了官府与朝廷的不赦之列,可喜可贺。”
赵虞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摊摊手无奈说道:“我知道督邮对周某大为不满,但事已至此,督邮再怪我亦无济于事,更何况此事也并非由我惹起……还是说说督邮的来意吧,或许事情有什么转机?”
“哼。”荀异冷笑一声说道:“转机?你以为还有什么转机?郡守大人此番派我前来,就是为了策说你释放刘、王两位县令以及其家眷,还有汝南县的县丞裴绥……”
赵虞微微点点头,问道:“那么条件呢?”
听到条件二字,荀异的目光飘忽了一下,竟没有立刻回答。
见此,赵虞明显感觉出有点不对劲,试探道:“督邮?”
只见荀异挣扎了一番,伸手端起了静女为他续添的茶水,在喝了一口后,低着头平静说道:“关于条件,来时颍川大人授意过我,可以……任由你开……”
赵虞愣了一下,旋即立刻明白过来。
可以任由他开的条件,从某种意义上就意味着,颍川郡守李旻根本就没打算履行。
荀异能把这个讯息透露给他,堪称是仁至义尽了。
“静女。”
赵虞招招手示意静女走近,附耳对她嘱咐了几句。
静女点点头,在稍稍犹豫地看了一眼荀异后,转身走出了屋子。
荀异虽注意到静女的离开,但却没有心情过问,端着茶碗一言不发,似乎在思忖什么。
不多时,静女便去而复返,将两张纸递给赵虞。
赵虞接过后,将那两张纸摊开,平铺在桌面上。
荀异愣了愣,仔细一瞧,发现竟然就是他当日签署的那份认罪书,还有欠周虎的……那笔钱。
“你做什么?”误以为周虎要拿这个威胁自己,荀异又惊又怒。
没想到话音刚落,却见静女将一盏点燃的油灯端到了桌上。
荀异愣了一下,旋即就看到赵虞拿过那两张纸,用油灯点燃了一角。
“你……”荀异指着那两张迅速燃烧的纸,又看看赵虞,面色为之动容。
不多会工夫,那两张纸就烧了个精光。
看了眼桌上的灰烬,又看了看赵虞,荀异压抑着心中的情绪,低声说道:“没有了那两张东西,你日后拿什么来要挟我?”
赵虞微微摇头说道:“我观督邮,本就不是这两张东西就能要挟的,先前督邮之所以配合,不过是因为我周虎并未触碰督邮心中的底线而已。再者,周某也从未想过拿此物要挟督邮什么,当初之所以逼督邮签下此物,只是因为督邮有时候太过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不好相与,才出此下策……”
听到这话,荀异很是受用,正要说话,却见赵虞又说道:“关于李郡守的真实态度,以督邮所处的立场,根本无需、也不应当向我透露,但督邮还是告诉了我,单单冲这份情谊,周某便不能再拿这些东西作为要挟……我相信即便没有这些东西,周虎还是能与督邮做朋友。”
“……”
荀异深深凝视着赵虞。
对方这一番话,他既颇感受用,又为之动容。
诚然,他将郡守李旻的真实态度透露给周虎,确实违背了他作为郡官的立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周虎竟然会把用来要挟他的把柄烧掉作为回报。
说起来有些可笑,他确实是被一个山贼给感动了……
“做朋友?”
荀异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旋即正色说道:“那也得等你先过了这一关……你派人袭二县时,可曾想过如何收场?”
“拖!”赵虞也没有隐瞒,如实说道:“倘若今年大江以南的叛乱军果真有什么大的行动,那么等其犯境时,便是我将功赎罪之时!……介时我会一边抗击叛乱军,一边吸纳流民,哪怕郡里到时候不肯相容,相信轻易也不敢妄动,那时,彼此便可相安无事。否则,那我就只能带着弟兄们流亡了。”
“……”
荀异听得暗暗心惊。
眼下仅几百人的黑虎贼就已经如此棘手,若日后吸纳了流民,那还得了?
理性与身为郡官的职责告诉他,绝不能让一伙山贼做大,哪怕这伙山贼并不滥杀,否则日后将一发不可收拾,恐怕是颍川郡里都要投鼠忌器。
可是……
看了一眼桌上的灰烬,又看了一眼赵虞,挣扎良久的荀异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叹气之余,他暗暗苦笑自嘲。
郡守李旻派来他策说周虎,然而,他却反过来被周虎策说了……
“……我会暗中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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