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1年,1月2日,广南西路,钦州。
“幺二幺,幺二幺……”
钦州城南,钦江沿岸的一处空旷河滩上,在军官的号子声中,新编禁军右军第二将的士兵们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歪歪扭扭走着队列。
这些新军兵并未穿着与效用兵相同的绯色军服,而是仍穿着各自的旧衣,只在上身缠了块红布以示身份,显得寒碜了许多。而且他们连双鞋都没有,就赤着脚在遍布砂石的河滩上走着,走错了还要被抽鞭子。这个季节是地处岭南的钦州一年中最凉爽的日子,不过一活动起来,他们黝黑的皮肤上还是不免布满了汗水,看上去真是辛苦。
不过这些新兵们却没什么怨言,一是因为比这住了。
张世杰看了一会儿,又亲自打了一碗鱼酱饭尝了两口,便走到一边,与他的部下、第二将的将官阎顺讨论起了训练的情况。
“这些粤兵是从钦、雷两州的州军整出来的吧,用起来怎么样?”
“唉,一言难尽啊。广南诸军多年不战,早已朽坏不堪,就没多少兵卒能战的。裁撤老弱油滑之辈后,也没剩多少了,勉强才把一将补满。不过这些粤兵常年被长官驱使,拼杀的功夫虽然没有,脚底板倒是不错,多有能挑着担子日行百里的。再加上他们适应本地风土,不易染疫,所以训好了拿上枪,未必不能别有奇用。就是散漫惯了,左右都不识,训了一个月才勉强能走齐步子。眼看着过了立春,这岭南之地也该热起来了,不知道会不会误了用兵。”
“这你倒不用急,按部就班练兵就行,我看再练一个月,就可以学着放枪和拼刺了。不光要把这将战兵练好了,也得把配给你的辅兵操练一下,至少得懂规矩、走得起队列,日后也好运用。时间尚充裕,我与陈侍郎商议过了,今年夏末秋初才进军,这段时间你专注把兵练好即可。”
“为何?我等心急火燎从行在赶来,不就是为了在天凉的冬季征讨安南的么?若是延误到夏季,天气炎热疫疾丛生,又让安南人有了戒备,岂不正是应了彼之长、我之短?”
“我们早来,正是为了多做点准备嘛,不然哪有时间练兵?至于暑热,确实是个问题,但在夏末开打,步步推进,等大战之时差不多也入冬了;反而若是急着在冬时去打,还没分出胜负便要入夏了,更难耐受。安南之事,不用担心,横竖不过半年时间,他们能戒备些什么东西?有了这半年时间,陈侍郎方可在两广整顿公田,稳固后方供应,也更有利于战事。对了,说不得过段时间还得调你这将出去征田,你可得长点眼神啊。”
“多谢将军提拔!将军所言有理。说来,果然这疫疾才是天南大患,现在还未真打起来,南下的效用中就有十几人染疫了。这还是学了东法驱蚊虫、喝开水,方才未造成大患,要是就这么入了安南,还不知道得因疫减员多少。若是能多些时日,让兵丁适应了天南的瘴气,在安南也该轻省些。”
“好,那你就继续努力吧!”
“将军放心,属下定会尽心竭力!”
……
时间一月月地过去,随着各地军兵的整训初见成效,文官们对安南下达了最后通牒,武将们也将部队部署到位,展开了对安南的进攻态势。
7月1日,立秋。
陈宜中兴冲冲地走进了钦州城外的白虎将大营中,里面的张世杰连忙起身对他行礼,而他正在兴头上,举起手上的一份文书说道:“不用那些繁文缛节了。安南的回复来了,陈酋不识好歹,兴兵以抗王师,按照官家和朝廷的谕令,我们这便可以动兵了!张将军,你准备如何动兵,先说与我听听!”
张世杰听了,也兴奋起来,在这燥热的天南之地待了半年多,他早就不耐烦了,当即就走到墙上的地图旁边,抄起一根长竹棍就对着上面讲解起来。
安南虽然一度是中国的郡县,但是大宋朝廷对它的了解并不算深,最近的一份资料还是景德年间交趾安抚国信使邵晔绘制的一幅,上面标注了不少险要之处,但受限于当时粗糙的地图学,很不精确。
前不久,朝廷又从东海人那里搞来一份更详细的安南地图,据说是商人绘制的,虽然对山间险关描绘得并不清楚,却更好地绘制出了江河水系,对于预谋自海上进攻的宋军来说更具参考价值。
张世杰他们也没把希望全寄托在这两幅地图上,这半年来又从本地商人那里收集了不少信息,还派人假扮商旅潜入安南侦察过,最后把两份地图合一,绘制成了这副详尽的军用地图,不得不说真是长本事了。
“现在六个新军将,一个部署在邕州,一个部署在临近边境的思明州,其余四个都在钦州了。其中,思明州的左军第三将由李存进带领,还领着三个今年整编的辅兵将,大张旗鼓,做出进军姿态。但彼军其实只是佯攻,吸引安南军的兵力,钦州这边的四将才是进攻的主力。现在,只需监军一声令下,我军便可泛海齐出了!”
陈宜中之前就对这个计划略有了解,现在听了他的详细讲解更是觉得靠谱,当即掏出印鉴来,说道:“既然如此,东风齐备,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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