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兰似莲,又如昙花般方开便谢——此界灵气乃金仙所赠,百万年后,已与这方天地融为一处,再回不到仙君身间,却在感应到仙君神驾的一瞬,俱化为花形,万花齐现,开谢为礼。
边涌澜醒来时天光已明,他整好衣冠,眼见僧人仍沉沉入眠,便自去溪边洗漱。
此间草木常青,不衰不败,可当边涌澜掬水净过头脸,却在抬眼间,只见溪水上游一株盛放的花树,飘飘摇摇落了一朵花下来,随着流水来到他的手边。
边涌澜捧起花,走回两人相拥睡了一夜的古木下,便见僧人也已起身穿戴齐整,却似还有些晨起的愣忡,垂了眼不知在想什么。
“喏,给你。”
突有轻风拂过,边涌澜立在晓风晨露之中,笑笑地递给僧人一朵花:“你既送了佛珠给我,本侯自然也该给你备份回礼。”
话说出口,挽江侯却又觉出一丝羞赧,也不知诸般荒唐事都做了个遍,他现下才来害羞个什么劲:“……这花可不是我手闲揪的,是它自己落下来的,想来也是愿意让本侯借花献佛。”
似辛夷,但非辛夷——此界没有人间木兰,却也有花似辛夷之形,瓣瓣饱满如紫玉,托在人的指间。
边涌澜眼见僧人微抬起眼,不知为何,似是犹豫了一瞬,方伸出手,接过了那朵花。
他不晓得他为何有一瞬犹豫,却也无暇深想,满心满眼,都只有眼前的美景——僧人微抬的眸中,有太多、太多的情意,多得似有了重量,沉沉地堆在眼中、坠在眼角,本就微垂的眼角被那情意坠着,像不能负荷般,令眸子再抬不起一分。
然后僧人笑了——这一笑,便真姿容艳绝天地,美如一尊真仙。
——“你本为仙,仙人不可妄涉尘事。”
一梦万年,人间万年之前,有金仙遥遥立于天外,眼见此界本已有生灵启蒙开智,却又注定生灵涂炭——人间界中竟又有一界初生,两界不能同存,人间处处惨象,那些刚刚启蒙开智的生灵,在天火、地动、洪水间苦苦挣扎,微渺如尘,却又以尘埃之姿,欲与天地相争。
天有天道,仙有仙规,一方过路神仙,却愿为这人间逆天而行,翻手祭出一笔一砚,取心头精血,蘸血为墨,在宝砚上书下“长安”二字,将那初生的一界封入砚中。
砚化为印,同神笔一起落入人间——仙人一笔定乾坤,却也不愿偏袒一界,便将金身灵力,尽数赠予那方印中天地——他合慈悲道位列仙班,道心亘古坚定,如此为之,还过不过得了天罚,不在他的神念之中。
“你既执意要救这个人间,便去做个人吧。”
天罚须臾便至,天道却叹了一句,只罚他坠入人间,可见天道也讲情面,愿为这至圣至善的仙人留下一线生机。
可坠入人间的,却不止这一位神仙——初生一界中已生出一团天地真灵,真灵无神无智,却似也有不甘之意,封印成时,偏有一缕挣了出来,同仙人一道坠入凡尘,又因无依无凭,本应消亡在这处凡尘之中。
“…………”
仙人看着这一缕天地真灵,不忍它就此消泯于此间,便为它寻了一个生来无魂无魄的人间婴孩,以最后一线神识,助它生出凡人的三魂七魄,而一介真仙神识,就此归于沉眠。
婴孩得了魂魄,便闻一声啼哭——人间婴孩,生来俱要放声啼哭,可这孩子哭的,却似和其他孩子不大一样。
他有一瞬看到了一双眼。
似有一双眼睛,最后深深注视了他一弹指,一眼之中,有悯、有情。
他因那一眼慈悲之情而哭,哭完了,便忘了——三魂七魄俱全,生生世世为人,他便什么都不再记得。
金仙法力可封印一界天地,却连神仙也做不到让两界彻底相隔。
两千年过去了,五千年过去了,七千年过去了,封印上的法力渐消渐无,笔杆峰脚下却徐徐行来一老一少,一师一徒——金仙慈悲,神识都已沉寂,心头精血仍不忘护佑这片人间,便自笔尖两滴残血化出两具人形。
人形做这人间以为的慈悲之貌,两位佛子并无仙人记忆,只记有一门封印之术,一门观想之道,和一门生来就有名字的功法。
那门功法,唤作“众生相”。
“你可知天道责罚,罚在了何处?”
梦中有一语叹问,僧人醒来,便明悟了那个答案。
他合慈悲道位列仙班,却以仙身干涉人世,天道罚他,只因那超然世外,高高在上的慈悲,违背了慈悲的真意——天道便罚他历经人世、见遍众生,去看人,去懂人,去做人,去想一想……
你做了人,可还愿意救人?
昙山微微抬眼,接过一朵花——他眼前没有众生,只有这一人。
三千年轮转,他终于为了这一人,真真正正地,做了一个人。
终是做了人啊——他心中有喜,喜在这人自晓风晨露中走来,微红着脸,笑笑地递给他一朵花;
他心中有怒,怒在明了了天道留给他的选择,这一个选择,已等待了他万年;他心中有哀,只因他接过那朵花时,便给了这已等待万年的选择,一个尘埃落定的答案;他心中有惧,怕的不是自己选择的命途,怕只怕他放在心上,护在心间的那个人……他本愿他一世无忧,一世快活,一世不知,悲苦为何……却怕是,做不到了;他心中有憎,憎的正是这个他愿舍身相护的人间……这个人间,配、吗?
可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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