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卓以白望着手中的药丸,忽然勾起嘴唇轻轻笑了笑,眸中瞬间流转过的淡淡光辉冲散了压抑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明亮了一瞬,隐约可见往昔的风姿。
却是令人忍不住叹息。
……
将宣启钰的骸骨小心翼翼用外衣包裹好,埋在一棵树下,宣奕恭恭敬敬地叩首三下,道:“爹,孩儿不孝,请您再等待几日,等孩儿救出宣朗,杀了仇人,就带您回家!”
他的情绪已经冷静许多,慕写月见状心下稍安。
宣奕起身,看向墨临风的方向,此刻他手上拿着一块半尺见方的石板雕刻,正低头研究。
慕写月走过去,这块石板雕刻是在宣奕父亲的骸骨下发现的,上面细细刻绘的竟是通往罗刹教的几条秘密路径!
当真是柳暗花明。
想来该是当日宣启钰从罗刹教中所得,只是未能顺利将它送出去。
“师兄,如何了?”慕写月问道。
墨临风点点石板上的某一处,道:“我们在迷谷的这个方位,最近的一条路是这条。”
“那我们……”慕写月正开口,却被宣奕截住,但听他的声音疲惫、却带着深思熟虑后的坚定慢慢道:“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一下,明日再走。”
慕写月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宣奕……”
宣奕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对他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道:“我没事,对不起,阿月,刚才又让你担心了。我现在很清醒,在月食之夜之前,宣朗是安全的,如今有事的是我们。”
自己跟阿月之前经过与红鸾的一场殊死拼杀,虽然取胜,两人却都受了伤,而墨临风被溯溪全力之下偷袭,虽有金丝软甲护体,但也受了内伤,现在三人都不是全盛状态,又兼疲惫,强行动手并不是最佳选择。既然身为一方势力之主这么多年,宣奕自然懂得分析利弊,忍一时之难。虽然挂心宣朗,但若冲动行事,只怕反而会害了他。
墨临风和慕写月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层,只是慕写月顾忌着宣奕的感受,而墨临风则受溯溪欺骗的影响,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心中想立刻杀进罗刹教的冲动不比宣奕少,所以两人之前都未阻止,却没想到最后提出暂缓行动的人是宣奕。
墨临风转向罗刹教的方向,目光明灭不定,默然无声。
……
无论是期盼还是恐惧,月食之夜终于是到来了。罗刹教的祭台已经搭好,四周火盆里火焰窜动,映照得场中恍如白昼。
此刻尚未到时辰,天心一轮圆月在云影间洒落清辉。
祭台一角,宣朗等四人被捆绑着,由一队侍卫小心看守。
宣朗皱眉向祭台中央看去,那里摆着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一尊蟠虺纹的青铜小鼎,样式古朴。围绕长桌四周侍立着五名蛊师,其中一人为主蛊师,此刻手臂挥舞,轻移步伐,像是在跳异族的舞蹈,又像是在比划着什么符咒,另外四人分别站在长桌四角,双手交叉在身前,对着天上的月亮,口中吟诵着他听不懂的祭词。
目光四下扫视,但见祭台之下护卫层层,重重包围,竟是连苍蝇也难进出的架势。
第145章【七十九】药丸(下)
正对着祭台的石阶之上,玉座中端坐着一人,从服饰和气势上便能判断,此人是漓染无疑。他周边侍立着一群属下,离得最近的两个人,一人是溯溪,还有一人看着并不是很老,但头发却已花白,气质阴郁,宣朗并不认识。
“那人叫独夜,是除了溯溪之外最受漓染倚重的部下,他跟溯溪不和,两人之间争得厉害。”旁边,卓以白的声音淡淡响起,为宣朗解了惑。
宣朗闻言下意识把目光转向卓以白,却被他眼中冰冷的恨意一惊。卓以白虽然在跟他说着独夜,眼睛却是望着漓染,流露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宣朗并未深思,他不知道卓以白陷入罗刹教之后受辱于漓染的事情,但光是这两年来的囚禁,在他看来就已经足够跟漓染拼命了,更别说当年沧明派掌门暴毙、师兄弟争位最终牵累佳人香消玉殒的秘辛,说不定也有罗刹教的手段在其中。
突然,台上蛊师们吟诵的语调一转,由低沉渐渐高扬,宣朗心中一动,抬头看向夜空。
原本盈若玉盘的月亮在一侧出现了些许凹缺,并逐渐扩大。
月食开始了!
宣朗心口不由紧了紧,被束缚住的双手无意识地攥成了拳。
他的目光又在四下逡巡,他们来了吗?
这时候,主蛊师停止动作,护卫们将宣朗等四人拉起来,押到祭台中央。主蛊师躬身向漓染请示:“教主,时机将至,请教主示下,不知祭品以何顺序奉与圣蛊?”
漓染的目光移向被束缚的四人,当与卓以白毫不回避的犀利目光对上的时候,眼中浮起淡淡玩味,轻嗤一声,语气慵懒道:“就按抓来教中的顺序开始吧。”
宣朗眼中蕴着担忧之色,暗中看了看卓以白。卓以白的目光毫无动摇,仍旧冰冷地看着漓染,若是视线可以化作实体,只怕漓染此刻早已被戳了千百个窟窿。听到漓染的话,火光阴影里,他带着复仇的快意,隐秘地勾了勾嘴角。
他故意这般挑衅地与漓染对视,就是要得到这样的结果。四人之中,与漓染有过直接接触的唯有他,自然很容易就将漓染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溯溪听到漓染的话,却是忍不住眉心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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