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听出了谢清迟的言下之意。顾琛是改换了姓氏,来到燕真,与祁父相遇,因此在中原再无下落。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谢清迟微一摇头:“尚未确定。”
祁云将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他未用内劲,拳面硬生生击在梨花木,登时肿了起来。谢清迟望着他的手,似是有话说,最后却没有开口。两厢静默无言,良久,门外有铃铛响动,是小厮来送晚膳了。谢清迟让小厮将碗筷摆在院子里,又转头来看祁云。祁云知道他的下一句话是要留自己用饭了。这是他不想见的。祁云匆匆告辞,离开了谢清迟的小院。
若是在从前,祁云一定会穷根追底问清谢清迟为何知道这些隐秘之事,但现在他已不想过问。那夜之后,他便下定决心不再管谢清迟的事。他看过书信,知晓谢清迟所说的确是真,这就够了。他能做什么,能有什么用呢?那些无关紧要的心思,就丢在地上,让风沙吹走好了。祁云的紧要之事只有一件。为了复仇,他可以狠心对待自己,去听从谢清迟的任何安排。
谢清迟毫不遮掩地告诉他那么多内情,祁云以为这是一种行动的预兆,但事实上,谢清迟安排的头一件事是让祁云练剑。
祁云最初所学是武当云起剑,到十六岁上,蒙母亲教授一套顾家南山剑,还未练得通达便有了祁家堡之变,后来到了扶摇庄,愤怒之下,竟悟到了洗身剑的剑意。而谢清迟此次要教给他的,正是与洗身剑同出一脉的炼心剑。
仍旧在那栽着梨树的小院里,谢清迟折下梨枝代剑,将炼心剑起手十二招示范一遍,向祁云道:“炼心剑与洗身剑皆是自武当云起剑中所悟出的,乃是同一套剑法的上下两篇。你练完炼心洗身全本剑术,有事半功倍之效。”
祁云见那剑意有熟悉之感,细细揣摩良久,忽而问道:“炼心剑可是与洗身剑同一人所创?”
谢清迟表情一怔,沉默片刻,颔首道:“的确,炼心洗身皆是顾友青所创。”
顾友青这名字,祁云最熟悉是在红袖故事里与顾惜红争夺梅姬之人,其次便是之后苦练剑法创出洗身剑的事迹了。但看见谢清迟表情,祁云便知道事情不仅是如此。顾友青,就是谢清迟从他身上看到的人吗?
他几乎要将这句话问出口,又想起在心中决定,默默闭上了嘴。
祁云在剑术一道上极有天分,不过七日便将炼心剑的剑招学得似模似样,在这之后,谢清迟便不再教他,只是在祁云练剑时旁观。
最初在扶摇庄养病时,祁云便发觉谢清迟爱看自己练剑,只是后来他突破洗身剑后才不看了。现在想来,大约是忌惮四风。如今四风不在庄上,他们又交易已成,谢清迟终于得以放肆,时常以一种近乎痴迷的视线观看祁云练剑。
练剑时无暇察觉,停下来稍事休息时,祁云便能觉察出其中情感。那目光有如实质,几乎要将祁云引燃。然而引燃的只有身体发肤,祁云心中仍是冷的,他清楚知道谢清迟从自己练剑的姿态里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庄中习武之人虽多,耐不住祁云进展飞快,月余便已将侍卫们尽数战胜,到后来甚至无人能堪一试,只能与谢清迟过招。祁云每每剑术上有进益便要求与谢清迟论武。起初十输无胜,后来他将炼心剑融会贯通到洗身剑中,剑招锐气十足,十次中渐渐能以奇招胜谢清迟一次。
说是十能胜一,其实也很勉强。祁云的皮肤在烈日中晒得黝黑,镇日练武,身高也抽条了。最初明明比谢清迟矮,后来在襄阳时还是相差仿佛,现在竟隐隐比谢清迟高了一寸去。祁云力量见长,谢清迟却是以巧克力。他身体不好,有时明明是看破了祁云剑招,只是不耐久战,到后面出手速度上慢了半筹,才未能破解。若将对手换作那使鞭的赫安,胜负便不好说了。
祁云别无他法,只能更加紧练剑。
到这一年入秋,祁云对上谢清迟已有三成胜率。固然是祁云剑术渐进的缘故,他同时也察觉到谢清迟愈发不爱动弹了,那副样子,倒有些像祁云初来扶摇庄时所见。
一次比试后,祁云剑势横挥,扫落了谢清迟的剑。那柄剑脱手斜飞出去插入土里,谢清迟也被带得摔了下去。这原本也没什么,可不知是不是被祁云内劲触动了旧疾,谢清迟委顿在地,迟迟没有站起,反而捂嘴咳嗽起来。祁云收剑等了半晌,察觉不对,仔细去看,发现谢清迟指间竟有血痕。
祁云虽已下定决心不打探谢清迟之事,见他形容颓败,到底没忍住。他粗暴地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见他青色衣衫上点点深黑痕迹,果真是咯血了,心中一紧。
谢清迟咳过一阵,稍稍恢复了一口气,抬头见祁云眉心深皱,微笑道:“不必忧心,是天寒的缘故。我已习惯了。”
北地苦寒,这才十月,谢清迟便这般不济,如何熬得过冬天去?祁云心中烦闷,粗声道:“怎么不去南方?”
谢清迟道:“玄机教势大,扶摇庄南迁不好行事。”
祁云便不多说了。自从那日与谢清迟达成交易,他便再不肯对谢清迟流露一分关心,此刻已算是负了自己的誓了,心中微有恼意。他见谢清迟已有计较,深觉所言自己多余,转身就走,留谢清迟独自在演武场地上。
此事原本就该结束,可过得数日,谢清迟竟连看祁云练剑也不来了。祁云问过小厮,才知道是谢清迟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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