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遍野的哀哭声中,西郊一棵大树下,几个人牵马而立,远远望着送葬的人群和排成队列的甲兵,冷风吹起了他们身上的毛氅,其中一人身形英武高大,正是传言已死的贺言春。
贺言春旁观着自己的盛大葬礼,先是有些好笑,后来在人群中看到皇后和太子的仪仗,想到自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心中又有一丝惆怅。
怅然片刻,复又想到再行一百余里,便可见到一直挂念的那人,不由心头微微发热,扭过头对旁边几个亲卫道:“走罢!前头有船等着咱们呢。”
一行几人纷纷挥衣上马,朝前奔驰而去,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深冬苍茫的暮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出自《孟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番外一诚可思
京城西市有个严瞎子,卜筮、看相大大地有名。人都说他虽然眼盲,却能一卦定人富贵。其中最有名的一件事,乃在于他评判平虏侯贺言春的几句话。平虏侯其时还只是宫中一名小小侍卫,跟人闲逛到西市,被程五等人一力窜掇着,才算了一卦。
当时严瞎子摸着贺言春的手,凝神好一阵,才道:“这位兄台命格贵重,早则半年,迟则一年,必有大富贵,官至封侯也说不定。只是福祸相依,祸转眼是福,福转眼是祸啊……”
程五还记得自己当时就和其他人哄笑起来,觉得这严瞎子徒有虚名,对自己和邱固都是这套说辞也就罢了,竟连贺言春也这么糊弄。侯是那么好封的?他爹劳碌了一辈子,程平官至郎中令,在京城已然是大富贵了,还没见着侯印的影子。小贺一个无权无势的无名小子,想封侯只能等下辈子了。
谁曾想,就过了几个月时间,贺言春为救他阿姊,被大长公主丢进彘圈,虽被咬得半死不活,却侥幸逃出一条命来。自此之后不到年余,便富贵也有了,侯位也有了。连自己这些跟着的人,都立下了令父兄辈刮目相看的功业。
程五后来常常想,自己怎么就那么蠢呢?人都说大将军是沙场上的福星,他便也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了。哪位将领能像小贺似的,领兵十余年,从无败绩,次次都能化险为夷?他也理所当然地以为,严瞎子所说的祸,单是指彘圈之祸,贺言春闯过来了,他往后的人生就该像这样飞黄腾达、贵不可言。
……哪里能想到,堂堂帝国的大将军,竟然殒于沙场,毁在了一群狼口中?不都是命么?
在为大将军守灵时,悲痛中的程五想了很多。他想起了那些年轻时恣意妄为的岁月,也想起从军后金戈铁马的日子。想到最后,他不得不怀疑,或许这最后一战,大将军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自古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一个无往不胜的武将,在战时,是朝廷和皇帝的福气;可一旦仗打完,转眼便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历朝历代那些功臣良将,不都是例子么?别说平虏侯在最后关头,为救方三还上演了那么一场兵谏。就算他一直老老实实的,到最后,等着他的又能是什么好下场?慢刀子割肉,还不如死在沙场上呢。
于是宣武侯程孝之不得不承认,若论审时度势、英明睿智,他们家大将军认了第二,这世上再无第一。只是英明归英明,被狼分尸却终归是太惨了些,以致于程五爷想起来便要落一场泪。只可恨方三那厮,从狱中出来便悄无声息离了京城,京中旧居只留了一个哑仆看门,任谁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所幸京中还有邱固胡十八等三五知交好友,大将军葬在皇陵,轻易去不得,逢上心头难过时,众人便提着酒葫芦去邝不疑墓前,哭一场拜祭一番,聊解心头郁闷也就罢了。
只是风云流散,很快几人也都各自分别,大将军一手提拨起来的那几个将领,有的去边关镇守,有的到各郡为官。虽说也都是封疆大吏,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明升实降了。上任那日,有相好的京城官员为程五置酒送行,暗地里替他抱不平,宣武侯却一笑置之,怅然道,自己比死去的将士们强多了,毕竟还有命在。
这话传到程老太爷的耳中,侯爷的爹也很是感慨了一番。想不到从前不为他所喜的老五,如今也稳重起来了。程老爷子宦海沉伏五十余年,深知当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时波折在所难免。五小子如今看来是失了圣意,但他还年轻呢,皇帝的心思也不会一成不变,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峰回路转了呢?退一万步说,就算当今圣上一直不喜欢这些贺门将领,还有太子呢!自己老程家,可是正宗的□□。打太子还未出生时,两家就结下了不解之缘。大将军固然富大命大,若没自家老五,当年能不能从彘圈逃出来还很难说。而若没有大将军立下汗马功劳,郑氏又怎会如此轻松地成为后宫主母?太子又怎会顺理成章地入主东宫?
正因如此,当大将军战死沙场之后,朝中有些人觉得太子没了大靠山,蠢蠢欲动欲行不轨之事时,京城程家、邱家、和郑氏联姻的林家等世家大族都群起而攻之。好几位大臣频频上奏章,恳请皇帝分封两位皇子去地方上为王。老将江源更是正式把郑谡纳入门下,卫护太子之意昭然若揭。朝堂上一番明争暗斗之后,元始二十年春,皇帝终于封两位皇子为滁洲王和安山王,两位王爷于当年离开京城奔赴封地,远离了京城政治中心,皇储之争告一段落。
远在益州为官的程五听到这消息时,很是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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