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戈尔颓丧地把枪扔到地上,轻哧一声,说:“执政官,如果里面那个男孩知道你姓游,他宁可不要命都会冲上来撕碎你。这就是游不殊留下的名声,而当我终于开始调查大爆炸的真相,阻止我的人居然是游不殊的儿子。”
“调查的办法很多,你用不着杀人。”游竞稳稳地说。
“不,你不明白。”耶戈尔木然地回答。
他挥了挥手,说:“我回去上班了,执政官若是有雅兴,留下来等候大法官吧。”
游竞望着他的背影,突然问道:“如果你抓到的不是厄科国的王子,而是帝国的血脉,你待如何?”
耶戈尔没有回答他,他停顿了一下,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贺敏行姗姗来迟。
在那之前,陪同耶戈尔的那个特工已经被游竞训得服服帖帖。
他今天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秘辛了,不光是前朝旧事,甚至是执政官和秘书长的私人关系,他做了一辈子的特工工作,人和人之间那种不经意的相处方式,他辨认得出来,何况今天游竞和耶戈尔多少都有些失去理智。
贺敏行来到的时候,只有游竞一个人坐在总控室,背对着他。
贺敏行轻咳一声,游竞转过来,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问:“你介意吗?”
他嘴里叼着一根电子烟。
贺敏行说:“我不知道你抽烟。”
游竞摇摇头,他不抽,这支是从耶戈尔那里摸来的。
烟不知道有什么好,但是他今天一个人空落落地看着耶戈尔头也不回地走掉,就忍不住拿起了那根被遗落的烟。
“人呢。”贺敏行问。
“在里面呢。”游竞偏头一示意,他线条利落的面庞在青色的烟雾中显得不似平时那般爽朗挺正,反而有一丝迷离的魅力。
贺敏行愣了一愣,说:“我无权审讯他们。”大法官只在法庭上有质询的权力,但现在显然不是。
游竞吐了一口烟圈:“我也不需要审讯,给他们找个秘密的地方保护起来就行了。身份敏感,在哪里放着都不合适。”
贺敏行想了一下:“大法院处理一些涉及到未成年人的伤害事件时,会给他们重新编造身份,这一套流程非常完善,绝对保密而且百分百安全。”
“成,就这么办吧。”游竞站起来,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就是尽快处理,他已经不想再面对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贺敏行开玩笑:“你再这么说,我就不办了。”他表情变得严肃,“只是为了捍卫法律,我知道你一定因为厄科国遗孤的事和某些执政院的人起过冲突,我对你公正的决定表示敬意。这两个孩子没有错,但是盯住他们的罪恶的人可不少。他们此刻是无辜的,下一秒就可能变成天琴座最惊人的罪犯。要放他们自由,不仅需要勇气和判断力。没有足够的执行力,这很可能变成一件结局糟糕的蠢事,而我愿意倾尽全力,避免这样的结果。”
游竞沉默不语。
贺敏行折煞他了,他才不是为了什么公平和正义。人命在他一个从小没见过血腥暴力的地球人说,当然分外可贵,他同样深知法律底线之必要。但他也明白,在政治风云中,一些曲折转圜,对于见不得人手段的妥协,正义与邪恶的灰色地带也有其存在的必须性。
他阻止这件事只是因为一己私心,感情用事。
当耶戈尔斩钉截铁地对他说,因为这对双胞胎是厄科国的王室,所以注定要成为共和国的牺牲品,他几乎想要说出游竞的身份,然后任性妄为地逼问秘书长,是不是也要把他处以死刑?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他不是在救赎那对厄科国的遗孤,只是在掩耳盗铃一般试图逃避一个冥冥之中潜在未来之日的怪物,一个关于他和耶戈尔终将走向对立的预示。
耶戈尔爱他,但是耶戈尔更爱共和国。游竞绝不怀疑,如果一旦得知这身体的身份,耶戈尔会毫不犹豫地杀掉那个作为共和国最大不稳定因素的帝国继承人齐竞,然后一辈子痛苦悲伤地怀念他默默无闻的地球爱人。
游竞不是个胆小的人,但他发自内心地恐惧这一天的到来。
贺敏行把他的沉默当成了思考,他宽慰地拍了拍游竞的肩说:“你在执政院是不是很难?”
游竞回过神来:“唔,还好吧。”他心不在焉地说。
“你的性格一定与耶戈尔合不来,这个人冷淡偏执,我猜他自命为天琴座的守护者,但是在我们看来守护者只有一位,就是共和国法典。”贺敏行露出一个自以为猜中真相的笑,“不过他在执政院的日子不多了,贵族们都知道,赫连定可是在社交场合暗示过,他们一年之内就会成婚,婚后耶戈尔不再担任政府职务。”
第68章
贺敏行突然发现,游竞脸上那疲倦然而很耐心的微笑不见了,他嘴唇颤抖着,眼神一下子变得空茫了起来。
贺敏行一惊,叫道:“执政官!”
游竞回过神来,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贺敏行关切道。
“没有,”游竞稳了稳心神,手指按住自己的额头,“可能太累了,对不起有点失礼,但是我现在得去上班,失陪了。”
他必须得,立刻,马上,抓住耶戈尔,把事情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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