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生得慈眉善目,身带烟霞,拄杖巾囊,被小龙王这一回身吓得落了手里的红绳,他撒不了谎,只道:“就前些日子被关到须弥山那个神,他把姻缘薄送到冥界去的!”
容千戟一想到那日灵山认罪,心中疼得发紧,忍不住问道:“他?他送姻缘薄做什么?”
“他,他,他……”
月老想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糊弄小龙王,心道这小子从小就聪明,跟上几步正欲辩解,又见容千戟一拍脑袋,道:“我记得了!那日燃灯佛祖给他治罪,不就治了个改什么薄……我倒要看看,他改了谁的!”
“陛下!哎哟!”月老急得不行,听了小龙王那句“我记得了”吓得一身冷汗,无奈拉不住,便转身想要去搬救兵,又被这小祖宗勾着红绳,一把扯了过来!
“你一根红绳,我也有一根红绳!只不过我这是刻在手腕上的,我小时候,你可见过?”容千戟质问他。
这绳,压根儿就未经臣的手,不是臣牵的,您让臣问谁去?!
见月老一时语塞,容千戟转身又欲走,一袭长袍敞了风,暗道春季回暖得晚,又朝着团圆月下相思树底奔去。
这几日他在天宫待得实在是憋坏了,月白仙君一回宫先是拉着他一通上看下看,确定无伤无病痛之后才松一口气,看自己的眼神像看个傻子,惹得容千戟愣道,你们一个二个的,成天盯着我做什么?
他只记得那日他从寝宫醒来,面前化开一滩水,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迷迭香和血的味道,但明显已有人遮盖过……
窗外天朗气清,春暮风起,檐边化了雪,成串往下掉。
来开门的是以前在天宫曾服侍过他的小仙,玉辔红缨,颊边斜一抹浓红,标准的仙女模样,端着宝月瓶进屋给他倒温水,娇俏地笑:“陛下,您总算是回了,人间待得苦闷,还是这里好些!”
若换作从前,容千戟定是笑着说,天宫有这有那,长生不老,多好?但现下,他不知为何,坐在床沿边发了愣,只闷闷回了一句:“我倒是觉得,人间好些。”
他现下在天宫待着,每到一处背脊就疼,请了天医来看,对方支支吾吾,只道是睡相不好,磕着了背,给他开些外用的草药膏,便匆匆告退。
容千戟只觉得那草药膏看着眼熟,持手中把玩一阵,放到床头,竟舍不得扔。
这一摸那金线枕下,又摸出一块平安锁来,材质明显是三生佩石做的……
每个神仙入天宫时都只能领到一块,极为珍贵,细看,上面还用不知什么钝物刻了条蛇……还是龙?
容千戟拿着,心里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拿自己的佩石做了,又翻抽屉看自己的佩石明明就还在!这到底是谁的?
颈项间也有一只玉睚眦,渗着血,贴身几日都快养成了血玉,容千戟曾试着拿下来,可一伸手去碰绳,那些血就好像流动一般泛光。
那只睚眦,被容千戟盯一整天,蜷缩着,看起来还有些委屈。
对了,还有他醒来时,手里握的那只棕编蚂蚱,做工跟活的……差了挺远,可见这编它的人,手定不如何巧,也不细腻,说不定还是个男人?
容千戟被自己的想法堵住喉咙,忽然想起来自己那日呕血。
一鼓作气御风而行至了那相思树下,树冠枝叶茂盛得将今夜天宫的圆月都遮了半分,容千戟一边抬头赏月,一边以目光去搜寻那本小册子,瞥到一嵌玉宫灯边放了个,问道:“这便是姻缘薄?”
“陛下一生良缘还未遇到,只需何时择良辰吉日,千里姻缘,比翼双飞,长厢厮守……”
月老拿着木杖追他,喘气儿道,“陛下为天地至尊龙王,定要选个朱雀朝凤或云海圣女……”
他话音未落,眼瞧着小龙王已拿起姻缘薄翻到自己的名,心下暗暗叫苦,不忍再看般的别过头去,手中红绳掐得死紧,他司职姻缘多年,就未遇到过这般……
只见容千戟眯起清炯炯一双眼,诧道:“重断?!”
他的名字,三个字“容千戟”是端端正正地用白纸黑笔亲印上去,而“重断”那两个字却是那丹砂红笔勾画了潦草写在一旁的。
容千戟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此时相思树上落下一片叶,停在容千戟鼻尖,挠得他痒,挥手拂去,他像是料到又觉心惊,咬牙怒道:“重断逆天改姻缘薄,改的是我和他的?!”
月老在旁边不敢多话,怕言多必失,眼神上下打量着小龙王的表情。
如今天界知情人都在瞒着此事,谁都不敢提有过那么一段地盘被侵占的天宫史,更别说他这些对感情孽缘了如指掌的,自是知晓小龙王与那重断的情根深种。
抽了情根的容千戟不免性子稍回了更年少时些,任性虽是任性,但也雷厉风行,果敢爱恨,唯独心中那处良善和勇敢未有半点改动。
他立在相思树下,看夜里春风吹过,抖落一地的相思叶,如飞雪般停了他满肩。
容千戟记起,灵山认罪之后第二日,新任冥界之主唐翦奉令去冥界赴任,临走时脚边一滩他见过的水,慢慢跟着流动。
唐翦生得一头两面,容千戟也不怕他,只觉得亲切,便亲自差了仙侍随自己去南天门送客,唐翦一路闷声不吭,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句:“陛下,您可还用过那面镜?”
容千戟一愣,“什么镜?”
“算了。”
唐翦叹气,面上表情似笑非笑,到了南天门前,拂袖拿了一折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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