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熏然自己抄起杯子把剩下的小半杯端了。“老板,再来两扎。”
“哎呦,戳着伤心事儿了。被拒了?姐姐没相中你?”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
“没问过。”
“窝草,合着你自己跟自己玩耍呐?人家压根儿不知道你这茬。”
“艹,你话怎么那么多。喝酒。”
“哎哎哎,我这是为你好懂吧。成不成的,你得问问人家。不成就算了,也犯不上一棵树上吊死。”
“不用问。”
“是不敢问吧。”
“滚。”
“你小子也有怕的时候,难得。”
“郭儿,你谈过恋爱嘛?”
“什么话啊,我这条件!下回把你嫂子叫出来一起吃个饭。”
“德性。你爱她吗?”
“咹?废话。老稀罕我媳妇儿了。”
“那你想起她来,胃会抽抽嘛?”
“啥,啥玩意儿?”
“就是,窝草,怎么说啊,就是一想起这人来,胃里发空,那种,呃,从里往外,空虚。”
“哎,我去,你等会儿再空虚,我,我怎么真有点儿胃疼,艹,我去个厕所先……”
小郭家就住江东区,在大排档拉了两回,捂着肚子打车滚回家了。李熏然要送他,郭警官特有预见性的建议熏然赶紧回家,别搁出租车上搞事情,太尴尬了。
除了肚胀,没啥感觉。李熏然自己打上个车,准备回李睿那。李睿调休了,去苏州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
的哥师傅干脆把空调关了,敞开车窗户,嫌弃地瞥一眼后座上散发着油腥味混着烟味酒味的李熏然,这种嫌弃在他肚子叽里咕噜叫了一阵并带出个气息浓郁的酒嗝后,愈发明显了。
“哎,你要吐的话,提前打招呼哦,车子弄脏了很麻烦的哦,要赔洗车费的。”
“送我去第一医院。”
熏然一路上在心里把姓郭的乌鸦嘴骂了一百八十六遍。本来是想借着酒劲儿去医院看看凌远在不在值班,完全是酒气迷了心,自己发泄发泄,碰上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车开到一半儿,一副肚肠开始绞着劲儿的疼,逼得他不断收紧屁股沟。艹,还不如像郭儿那样反应敏捷点儿,搁大排档解决一下呢。
连滚带爬冲进暗了一半灯的急诊大厅,直奔了厕所。李熏然先是感谢了耶稣基督观世音王母娘娘没让他当街丢人,可手还没洗完,那股子劲儿又窜了上来,直接扒拉开刚才蹲的那坑的门儿,哎呦,这酸爽,赶紧换了一个坑,继续。
反复搞了三回,跟厕所里奋斗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绞疼感还是退不下去。凭着不大丰富的医学常识,他觉得自己大概好像应该吃点什么药。
已经十一点半了。
李熏然捂着肚子,有点儿不情愿地挂了个急诊。
“现在还能拉吗?”
“咹?”
当班的男大夫显然对李熏然不大热情。
“化验。去厕所试试。”大夫甩给他一个采便器。
李熏然心里骂了个艹。早知道刚才先领这玩意儿了。
又换了个坑儿蹲着。刚才那痛快劲儿消失地无影无踪,脚都有点儿麻了。无聊。他脑子里过电影一样,把两年多来每一次来这个地方的记忆调取出来。动手术,被那人咖了一刀又缝上,台风天搁这门口推车被淋成了落水狗,送个青团换了那人个不冷不热的客气脸,出个警差点儿被揍……呃,真操蛋,好像最好的一回就是吃早饭那回了。好吗?自己难得在堂哥家里吃了回“家庭爱心早餐”,结果又陪着那货在早点摊儿吃了个二回,撑得一天都没再吃东西,半夜又饿得煮方便面。
凌远。到底是近还是远?是直觉,还他妈的根本就是个错觉?
急性肠炎,输液。
大概处于恋上某个人状态中的,不管男女,都爱耍贱。巴望着能和对方产生点什么联系,再从蛛丝马迹里找到进一步说服自己的证据。愚蠢又坚定。李熏然喜欢凌远。自从他发现了“胃抽理论”,就开始一再拿自己证明这套理论的不可推翻。爱情原来是饿出来的毛病。那种饥饿感渗透到骨缝儿里,精准地刺破每个细胞的细胞壁,充斥了他整个躯体。每个见面或不见面的瞬间,但凡想起,都叫嚣着渴望,实际上没有一秒钟是遗忘了的。
空有一副好皮囊的李公子,实在没有更好的对比对象,只能不断地把小青梅简瑶从记忆里翻出来,细细咂摸她跟凌远的不同,自己感觉上的不同。简瑶是年少时夏日里的一串笑声,嘬着冰棍儿,俩人对着懵懂。凌远像初秋时节的风,说凉又没凉透,说暖也谈不上,跟他撞个满怀,一兜手,什么也没圈住。可李熏然从来没为别人犯过“胃抽”,那种感觉,揪心的空虚。只有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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