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没能及时发现这样的致命伤,完全是因为他的灵魂正在经受难以想象的剧痛,与其相比,这个伤口似乎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聋子的意志开始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他的身体却已经有了对策——他缓缓地转过身,任凭那根在他身上开了个大洞的权杖凶险地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抖动。他甚至开始笑了,低低的、隆隆的笑声掺进雷声里,震动着和他的心脏一起颤抖的凶器。
他开口了。
“loki,”他说,声音一丝不差地把那些让聋子感到不可思议的复杂情绪全盘表达了出来,只一个名字,在他说来,就像是几百本诉尽爱恨衷肠的长诗,“你这个小蠢蛋,你不该走这一步。你以为你快要胜利了,却忘了胜利的前一刻才是一场战役最危险的时刻。”
聋子感受到了一阵刻骨的悲伤。他不找边际地想,他知道love怎么会那么悲恸了,原来这样千万年时光积累下来的悲伤就是这么可怕——聋子的意志颤抖着,疯狂地想要撤离这个荒唐的梦境;他只有凡人的思维,凡人的胸襟,凡人的头脑,根本承受不住这样在属于神的纪年里垒起来的情感;那太多了,太满了,会把他胀破。
下一秒,另一个声音跟上来了。那是怎样的声音啊,美妙,迷人,只倾吐一个词就足够让他流下热泪。
“哥哥。”那个声音说。
聋子错了,他错得离谱。他刚才以为那就是神的悲伤,但那不是,现在这才是——汹涌的情感涌来,让聋子的意识无声地吼叫着;他蜷缩在一个英武的身体里,溃不成军地抵挡着利箭一样朝他扑过来的情感,剧痛让他心神不宁,剧痛让他泪眼模糊。他的意识和那个似乎曾经属于他的身体一起泪眼模糊,他说出每一个词都像是在吞咽着火辣辣的刀刃。
“你一只都知道该如何杀掉一个神,”他摊开始一点一点把身体里的权杖向外拔,“只是你一直都太感情用事,”他的双膝轰然跪地,“你太爱我了,你这个傻瓜,你太爱我了——”
聋子猛地倒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他跪趴在脏兮兮的地板上,干涸的眼泪让他的脸颊紧绷绷地疼痛。血液不畅的酸麻和疼痛灌注在他的身体里,和梦中足以震碎心神的剧痛微妙地衔接到了一起;但他只眨了一下眼睛,梦境就褪了色,再眨一下,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无声地呻吟着,艰难地爬了起来,动作像是坏了的木偶一样不协调,重心压在一条腿上,半边身子几乎毫无知觉。love的耳环完全地钉进了他的掌心里,他拔出它,把它安置在床头柜上。他看了一眼表,现在不过是晚餐时间,但狂风骤雨把这里盖成了深沉的黑夜。
聋子的大脑还木木的,他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朝外走去;他想要走到雨里去。他打开门。
瞬间,他以为他看到了love。
一个年轻的黑发男人站在他的门前,用一双绿色的眼睛看着他。
二、
聋子侧了侧身,把陌生人让进房子里。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有一帮人在不断厮杀嚎叫,那声音吵得他不得思考;他甚至没问问对方是谁就慷慨地放了行,好像他们是知根知底的老相识。况且聋子总不能放一个找上门的人在外头淋雨——他有些冒傻气的古道热肠,不大会拒绝他人的要求。
他胆子很大,在这样一个小镇上生活,人们总是把世界想象得既狭窄又安全。love曾经这样评价过这个镇子:人人都没钱,人人都不坏。然而她最终还是被这样一个小镇给害了,被不知道来头和不问原由的畜生给切成了一截一截。聋子感到情感和身体都一阵麻木,在从门缝里吹进来的凉风里,几乎感到了一种澄澈的平静。像是有人强塞给他的平静。
他转过身看着刚刚进了门的年轻男人。屋里漆黑一片,但他能看出这个男人的嘴巴开合了几次。聋子试图去开灯,这样他就能看懂来客的致辞。
“我是个聋子,”他嘟哝,尽量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让我先把灯打开。”
聋子反复摁了几次墙上的开关,笼罩着他们的依然是一片浓重的黑暗。老房子的电力系统总是时不时失灵,像是得了拖拖拉拉的病症,咳一阵好一阵。两个月的罢用和凶猛的雷雨让它又熄了火。之前love总是喜欢在突然断电的时候钻进他怀里——从她热腾腾的气息和调皮的肢体动作里,聋子能辨认出她压根就不害怕。她就只是想用尽一切办法向他撒娇、和他亲近,这样的稚气和依恋让他心满意足。短暂的停电也带走了风扇制造出的一点凉风,他们就赤裸裸、黏糊糊地抱在一起,做些正适合暗中完成的事;她的手是修长有力的,抓在他的头发里,有时候力道会大得不辨爱恨,让他很疼——
聋子摇摇头,把那些晃悠悠的、寂静无声的残像从他脑子里晃出去。他把汗津津的手心在裤子侧边擦了擦,也不解释,就垂头朝外走,要去屋后的杂物间里修电路。他刚刚走下门廊,不请自来的男人就跟了上来,手上撑着一把伞。聋子没有追究他是怎么找到扔在卧室柜子里的伞的;他们并肩走进雨里,那感觉非常熟悉,同时,那种窒息一般的平静又回来了,love的脸在他脑中越来越淡,他只有一个想法:赶紧修好电。仿佛他的人生再无其他要务了。他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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