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通是给医院。
“是的,我是。麻烦转沈霄准将。”然后是兄弟间故意叫职位的问候,“沈长官,还没出院?……谢谢,也祝你建军节快乐。”
沈霄隔离期满,医院却战战兢兢遵从卫将军指示,留着这位沈准将治伤。三十秒的通话中几度唇枪舌剑,沈汉估计沈霄也就再留两周,否则哪怕军部直属的医院,他哥照样敢拆了。
没有想到次日早晨,浅眠中有人敲他的门。他猛睁开眼,隐隐有种大事到来的急迫,窗外天色漆黑,时间显示为凌晨四点三十一分四十八秒。
他没脱制服,披上外套开门,门外居然是钱宁。在微弱光线下肤色比以往苍白,摇摇欲坠,头发略有些散乱,但看过来的眼神像是罩了一层冰霜的铠甲。
沈汉的心沉下去,他对着钱宁,整理制服外套,快速扣上衣扣,稳住声音。
“钱上尉?”
钱宁一字一句说,“监察长官,属下有事汇报。”她脸色青白,青白中又泛起痛苦屈辱的红涨,“昨夜有人在我的酒水里投入药物,我遭到性侵。”
沈汉心中重锤落下,听见的那一秒间,胸口剧痛。他不敢触碰钱宁,知道钱宁很可能还在应激状态里,要是一碰她,触发她的记忆,身体在神智反应之前激烈反抗,反而不堪设想。
沈汉在沉默中站直,“钱上尉,按规定,这件事你不仅要对我一个人陈述。你现在可以做到吗?”
“我来找您,就是可以。”
沈汉说,“早上八点整,请到我的办公室。在此之前,请你不要冲洗身体,保留证据。”
他尊重她的刚强,所以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停顿,没有同情,也没有安慰。
钱宁略微低头,脸陷入阴影,“属下明白。”
还有四个小时,沈汉想说,要不要进来休息,喝些热饮,甚至我有新的床单被褥,你是否愿意休息一下。但她什么也不说,立正敬礼,转身离去。沈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无法开口挽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握紧手,也不知是心痛胃痛还是头痛,久违的愤怒冲刷血管。他深呼吸,控制呼吸节奏,压制住冲动。
然后打开通讯器,发出几条信息。
一月一日,元旦,早上七点四十五分。
庄烨走进沈汉的办公室。他不常喝酒,更没有喝醉过几次,早晨起来用冷水泼过脸,却还是微微宿醉。
但第一眼看向沈汉,便是一惊,一个激灵从头到脚,顷刻之间清醒。
他从未见过沈汉这样,坐在办公桌后,面沉如水。
庄烨没有急着问“发生了什么”,沈汉朝他伸手比个“稍坐”的手势,庄烨就坐下,端坐着梳理脑中思绪,回顾近期处理过的事务,转瞬之间,已经把可能引得沈汉这样的可能都过了一遍。
七点五十分。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听就没有接受过训练,不是军人。
待到那个人进门,庄烨讶然了一下,对方看见他也讶然了一下,“庄参谋官?”
穿着白袍,挽着头发,正是事件那晚主动参与紧急医疗队救人的袁明明医生。
这两人互看,沈汉说,“请稍等。”
八点整,敲门声响起,沈汉离开座位开门,钱宁走了进来。
沈汉关上门窗,重新坐好,“钱上尉,请开始。”
钱宁点头,声音像冰棱,“昨天晚上,我从六点开始,待在典礼现场,喝了三杯啤酒……”
除开她叙述的声音,办公室内连掉落一枚针的声音都能被听见。
程序规定,在职军人正式提出性侵指控时,不能与上级处于一对一的情况。
基地竟发生这样的事,讲到至关重要处,庄烨震惊地看向沈汉。
沈汉总结,“所以钱上尉,你不知道下药性侵你的人是谁?”
钱宁停顿片刻,讽刺地说,“我只知道不止一个人。”
庄烨冷静下来,这才想通沈汉为什么选择袁医生。她是女性,又是医生,可以为钱宁检查,又可以缓解钱宁面对两个异性长官叙述这件事的压力。
沈汉转向袁明明,“我会开始不公开排查每个人当晚行踪。袁医生,我委托你出一份检查报告,如果能提取到疑犯dna,我会和参谋官一起要求舰队长授权,申请军部批准,调本基地d逐一对比。”
钱宁在他坚定的语调下稍微放松,拧得死死的手指松开一点,半小时的叙述里一直用力过度,指尖还在颤抖。
“钱上尉,”沈汉叫她,她抬起头。
“我很敬佩你,能主动来找我,正式提出指控。但我不能不告诉你,今天只是开头,你还会被迫向许多长官或军事法庭的调查员一次又一次复述今天说过的话。如果半途而废,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失去意义,你也不会得到第二次上诉的机会。你撑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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