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鹅睡着时虚虚握着沈汉手臂,要不是确定他已经成年,沈汉会以为他是个非要握大人一角衣袂才能入睡的小孩。
沈汉下床淋浴,回来时顺便捡衣服。一样小巧的东西落在地上,大概是从小天鹅的衬衣口袋里滑出。
金黄色的金属圆片,碧绿的小叶环绕周围,中心是联邦标志。沈汉蹲在地上看,不必拾起,就认出那是枚月桂奖章。他僵在当场,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复杂地看了一眼还伏在床上安睡的小天鹅——年轻人露一片裸背,皮肤雪白,毫无瑕疵,黑发柔软,显得天真又无辜,丝毫看不出是中央军校本届前七成绩获得者。
更麻烦的是,月桂奖章象征每届前七名学生。能在中央军校名列前茅,九成九背景惊人。
他的运气究竟是太好还是太差,招惹了这只小天鹅。
这件事当一场春`梦最好。沈汉想要伸手碰年轻人的头发和背,却在仅剩一点距离时停下,看一眼腕表,转身向外走。
门“咔哒”一声带上,留下一室黑暗宁静。
沈汉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长廊,投身夜色中。
五年之后,一场宴会,他又和小天鹅不期而遇。
花园里,茂盛月桂树下站立的漂亮年轻人,月光从桂叶间洒在他头发上和身上。在飞舰上回忆那一幕,沈汉像在空气中嗅到飘浮的月桂香味。
“月桂树下的贵子。”他仰靠手臂,睁开眼。
“您醒了,我怎么听着您像是没醒。”莫少校在他身边冷飕飕地说。
沈汉不以为忤,拍了拍莫如兰的肩膀,“我之前拜托你去查他的资料,有什么收获?”
“您被卫将军通告训了两次,档案馆那些人可不像以前那么买您的面子。”莫如兰递出一个平板,“只有最近的记录,四个月前升的上校。”
二十三岁的上校。
“……您升得已经是坐飞舰了,庄小公子竟然比您还快。”莫少校瞟眼舰窗外,低声道,“……有个当总指挥的爹就是了不起。”
“不一定是靠爹。”飞舰落地,沈汉利落地整理衣帽,“你还是少说两句。”迈步走下飞舰。
莫少校跟在后面悻悻,“您一定认识他。”
宽阔的停舰坪上有近二十架飞舰,一律是军用型号。其中四架不断冒雪起飞降落,在演练一个舰阵。飞舰上穿飞行服的主驾驶和副驾驶都打开舱门,爬下飞舰,在雪地上向沈汉敬礼。
这是联邦军北方指挥部下面的银河研究院,北部军官的进修地,总指挥卫将军一年有三分之一时间在这里。
联邦曾是两块殖民地,联合后以“南”“北”区分。南军部总指挥庄毅上将,也就是庄烨的父亲,已接近六十岁;沈汉的上司,北军部总指挥,卫敏存将军却才刚四十,与庄上将根本不是一辈人。
卫将军对庄上将有意避让,平日里从不用总指挥的头衔,哪怕是北方军部的人也只称他一声将军。
可惜今天来得不巧。
“方才北军部庄总指挥发起视讯通话。”军部秘书长宁则少将与沈汉相互致礼,一板一眼传达,“将军要我和你确认进展。”
卫将军日程繁忙,原本能分给他的时间也就是这一通视讯通话的时间。他们坐三小时飞舰赶来,连卫将军尊面都见不到。换了别人莫少校肯定要抱怨,但那是卫将军,北方军部上下,再高傲的人也对他万分尊崇。莫少校立正挺胸,连半点异议都没有。沈汉说,“目前还算顺利。”
离新都最近的母舰基地舰队长任期就要满期,雷少将看中那个职位,沈汉的目标也是那个职位,索性用媒体舆论捅雷少将一刀。
想争到舰队长的位子还需要议员和军事委员会元老的支持。“本来支持雷少将的议员已经都转向你,这是好事。”宁则推一推眼镜,“军事委员会那边你也有把握了?”
沈汉一笑,“明晚约了他们打牌。”
军事委员会都是些老头子,退居二线,但是树大根深,不容小觑。雷少将出事前才拿到他们俱乐部的邀请函,沈汉已经是俱乐部牌局的常客。
正在此时,门外两声敲击,一个秘书打扮的年轻人上前,在宁则耳边低语。
宁则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变化,眉头微皱。沈汉心中一沉,只是面上不显。
年轻秘书谨慎说完,立即离开。宁则沉吟片刻,才专门望向沈汉,“将军刚刚和庄总指挥达成一项协议,明晚的牌局你还是照去,但舰队长的职务……恐怕另有人选。”
这么长时间的辛苦,一句话间落空,连莫如兰下意识看沈汉。
沈汉却能神态自若,站直身体,并起军靴敬礼,“一切听凭将军安排。”
次日晚,沈汉还是坐在军事委员会俱乐部里办的牌局上。
牌桌上铺着绿茸垫,一圈灯照得牌面雪亮,玩家的手被照亮,上半身和头脸却半隐在阴影中。
其他玩家都已经白发苍苍,只有他正值盛年,英挺强健。老头子们看他的眼都利得像刀锋,又有丝丝缕缕的羡慕和惆怅。在这些视线焦点处,沈汉倒是自在得很,他相当适合这个不被人看穿心思的游戏,悠闲地扣着牌。
“跟不跟?”一位干瘦的老将军得意地揭开一张牌。
其他玩家嘟嘟囔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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